寺门高阔,金漆剥落处露出暗铜的纹理,风从檐下穿过,带着香烟与松脂的气味。
南星搀着婆婆的手臂,脚步缓缓。
睿睿在前头小跑,怀里竹笼的蝈蝈忽然噤了声,他不安地回头,眼底的光在殿门深邃的阴影里明明灭灭。
石阶微凉,青苔沿缝透着水痕。南星拉住睿睿的小手,指尖微冷:“睿睿乖,进去莫跑,莫要喊。”
睿睿瑟缩了一下,点点头,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殿内光线沉郁,巨大的铜香炉吞吐着氤氲雾气,佛像金身在烟雾后模糊,悲悯的目光似穿透尘嚣,落在每一个跪拜者灵魂的皱褶里。
婆婆先行在蒲团前跪下,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声。
南星将睿睿领到她身侧,替他整了整衣襟,低声道:“跟奶奶一起拜。”
睿睿学着婆婆的样子合掌,手指蜷得不匀,眼睛却望着前方的佛像。
小小的身体匍匐在蒲团上,前额抵着交叠的手背,鼻息压得极轻,像怕惊扰了殿内的安宁。
南星奉香,火舌舔上香头的瞬间,她指尖猛地一颤,一种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尖。
恍惚间,跳动的火苗在她眼底扩散,仿佛湖面破碎的金辉。
一个声音穿透香雾,在她脑海低语:“这骨血里的点点滴滴都是我的,不属于你。”
她举香过眉,微微俯身,胸口的气息都在发颤。闭眼的一瞬,佛堂仿若消失了,识海里冰冷湖水呛得她喘不上气,颈间那朵梅花印记像被重新烙过,阵阵作痛。
经声低低漫着,婆婆的额头已触地,唇齿间的经声微弱。
南星指尖的香偏了角,火灰簌簌落在掌心,烫热浸进皮肉,她手指轻抖。
睿睿学着沙弥的样子轻轻敲着木鱼,拉回她的心神,南星腰身随势缓缓叩拜。
“娘?”睿睿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叩头,又偏脸小声问,“佛爷会听到咱说的话吗?”
南星还未答,身侧婆婆的诵经声戛然而止。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脊背响起,混在檀香与钟鸣里,寒意森森: “香火暖不了从湖底带出来的寒气,也渡不了你的孽债。”
木杵滑落在地,睿睿害怕地挤进南星怀里。
南星拥着他,孩子的心跳顶着她的胸口,乱而紧。
她并未回头,只在供桌铜莲瓣的反光里,看见一个佝偻的灰影。
那人衣衫褴褛,发缕蓬乱,从她身后蒲团站起,脚步拖过地砖没入侧殿深处。
那句话仍在她耳中游走,如冰蛇盘缠。
婆婆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掌心微抖,神情茫然:“星儿……那人……你认得?”
南星轻轻覆上她的手,指尖按了按,语气低缓:“不认得。许是……认错了人。”
可真是认错吗?那压低的声线、那字里带毒的冷意,绝非寻常香客所能有。
她抬眼向佛前袅袅升腾的香烟,先前那片刻祈求来的宁静,已被彻底搅碎。
殿外风铃骤响,一阵乱风卷入,将炉中的灰屑掀起,溅在她们的衣上。
香灰翻腾间,南星似乎瞥见侧殿廊柱后,那灰衣一角微微晃动,又倏然隐没。
钟声骤起,声浪沿梁柱砸下,地面微震。南星收回视线,整了整袖口。
“走。”她低声道,“我们回家。”
婆婆连连点头,扶着南星站稳。睿睿盯着手中的蝈蝈,不敢再看那尊烟雾缭绕的佛像。
三人走出殿外。阳光逼人,石阶照得发白,檐铃仍在颤响。人声喧哗,香烟障目。
寺外的人潮未散,烟火气依旧。油糕的焦香混着腌菜的咸鲜,被风裹着撞进鼻腔,与殿外残留的檀烟交织。
南星扶着婆婆,牵着睿睿的手,指尖还留着香灰的涩气。
她目光掠过摊位,瞥见竹篮里码得整齐的咸酥饼,油色金亮,边角的碎屑被风吹落。
她停在摊前,语声平稳:“咸酥饼两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