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下意识侧身,不动声色地拉开这过分亲近的距离。
刚想开口告诫安宁,需注意男女大防,他就见安宁直起身,微微蹙眉:“项羽本纪?”
温言听出她语气里的不以为然,却不急着反驳,只将书卷往她那边推了推,眼底带着几分探寻:“殿下似乎对项羽颇有微词?”
安宁指尖点着《项羽本纪》四个字,语气带着几分惯有的挑剔:“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力能扛鼎,勇冠三军,却刚愎自用,号称西楚霸王,最后却自刎于乌江。
于我而言,他不过是个败者,没什么好学的。”
“败者?”温言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书卷,望见了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殿下须知,史书如镜,照见的不仅是成败荣辱,更是人心深浅、抉择明暗,以及藏在功过背后的得失因果。”
他声音温醇,不徐不疾:“殿下,敢问您今年芳龄几何?”
安宁侧目看向温言,下意识应声:“十六。”
“十六…”温言微微颔首:“已然及笄。”
他看着安宁,又问:“那殿下可知,项羽二十四岁起兵反秦,二十七岁便横扫六合,成为分封十八路诸侯的西楚霸王?
巨鹿一战,他率数万楚军,以寡敌众,破釜沉舟,一举击溃秦军主力,此乃何等的英雄气概?”
安宁眉峰微动。
她从未否认过项羽是个英雄,但身负英雄气概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能成功,否则也不会落得个千古唏嘘的悲剧收场。
她抿了抿唇,眼底褪去了方才的散漫慵懒,多了几分据理力争的认真,语气也沉了些:“话虽如此,但他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此等暴戾之举失尽天下士子之心,入咸阳后火烧阿房宫,大火三月不熄,又失了百姓拥戴,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刚愎自用,听不进逆耳忠言,连唯一的谋士范增都容不下,最终众叛亲离、孤立无援,这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安宁抬眸迎上温言的目光:“他是英雄,却非明主,他的败,并非败于力弱,而是败于德薄,败于识浅,败于不懂得人心向背!”
听到安宁这番掷地有声的辩驳,温言眼底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不禁赞赏的点了点头:“殿下所言极是。
那再请殿下仔细想想,若鸿门宴上,项羽能听进范增‘竖子不足与谋’的疾呼,果断除了刘邦;或是占据咸阳后,他能弃暴戾而安民心,约法三章以收天下;再或是,垓下被围时,他能忍一时之辱,退回江东徐图再起,那这天下棋局,是否会截然不同?”
“那是自然!”安宁毫不犹豫点头。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只是这世上从无后悔之说,他败了就是败了,无论后世之人如何歌颂他的英雄气节、悲怆风骨,也改变不了他错失天下、自刎乌江的结局。”
温言并未因安宁的直率锐言而有半分不耐,反倒眼底漾开温润笑意,似是对她的独到见解颇为认同。
原本他还打算先通读《项羽本纪》,再逐句剖析其中道理,如今看安宁对书中内容熟悉,有自己的想法与见解,读书这一步,倒是省了。
他抬手轻轻合上《史记》,目光温润的看着安宁,声音清浅:“项羽固然败了,但他身上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臣让殿下学的,并非是他的败,而是学他的得失,学他的教训。”
他望着安宁的眼睛,目光纯粹真诚:“刚猛易折,仁德方能载物;独断难久,纳谏方可致远,这些道理,不仅适用于逐鹿天下,放在为人处世上,亦是如此,殿下可明白?”
安宁眼睫轻轻一颤。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此刻听温言娓娓道来,她心底竟生出别样的感慨。
让温言来教自己读书,本就是她一时兴起,想要戏耍他一番,可他却没有半分敷衍,反倒真心实意地传道授业,将满腔赤诚都倾注其中。
原主的记忆里,温言大都是冷冽严厉的模样,可眼前的男人,温润平和,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并不一样。
他不会强硬的给你灌输他的思想,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