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十四年的七月流火,灼烤着饱经战乱的昭义大地。潞州城内外,军情急报如雪片般飞入砺锋堂,朱温西进、李克用异动、关中糜烂……天下棋局波谲云诡,压得人喘不过气。然而,就在这肃杀紧张的氛程中,一抹不同寻常的躁动与期盼,却在节度使府的后宅悄然弥漫。
府邸深处,戒备森严的内院,气氛比前堂的军议更多了几分压抑的焦灼。产房内外,侍女仆妇脚步匆匆,低眉顺眼,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唯有压抑的呻吟和稳婆沉稳的指令时而传出。廊下,李铁崖的结发妻子段清芷,挺着足月的巨腹,躺在锦榻之上,面色苍白,汗湿鬓发,正承受着分娩的剧痛。经府中医官多次诊脉,皆言胎象强健,似为男丁,不仅段氏视为寄托,整个昭义军政集团,亦对此胎寄予厚望。
李铁崖坐镇前堂,看似沉稳地处理着军政要务,听取各方禀报,下达指令,然其独臂时而无意识地握紧,目光屡次瞥向内宅方向,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冯渊、韩德让等心腹重臣,亦知主母临盆在即,虽军务繁冗,言谈间亦不免带上几分关切。
“将军,夫人吉人天相,定能母子平安。”冯渊见李铁崖眉宇间隐有忧色,温声劝慰道,“眼下虽局势艰难,然新生命之降诞,亦是新希望之伊始。”
李铁崖“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舆图,指尖划过河中之地,沉声道:“李克用狼子野心,借道是假,觊觎河中是真。其先锋已至阴地关外,我军在河中兵力薄弱,需早做决断。” 他强行将思绪拉回军国大事,但那份对妻儿的牵挂,又如何能真正割舍?
夜幕降临,潞州城华灯初上,内宅的灯火却亮如白昼。段氏的呻吟声逐渐变得急促而虚弱,稳婆进出产房的频率越来越高,带来的消息却始终是“夫人用力,宫口未开全”。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院落。李铁崖终于无法安坐前堂,屏退左右,独自立于院中一株古槐下,仰望着被烽烟熏染得昏红的夜空,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乱世枭雄,杀伐决断,然内心深处,亦有一块柔软之地,系着这份相濡以沫的亲情。若能得一麟儿,不仅是血脉延续,更是对这乱世浮沉的一种慰藉,对昭义集团未来的一份稳定寄托。
“将军,”老管家悄步上前,低声道,“医官说,夫人胎位似有些许不正,产程恐有波折……”
李铁崖心头一紧,独臂猛地攥紧,骨节发白,但声音依旧沉稳:“告诉医官和稳婆,不惜一切代价,保母子平安!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直接去库房支取!”
“是,是!”老管家连忙退下。
这一夜,对李铁崖而言,远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加漫长煎熬。砺锋堂的烛火与内宅的灯光遥相呼应,一边是天下大势的诡谲变幻,一边是生命诞生的生死考验。
次日拂晓,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一声清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骤然划破了内宅的沉寂,如同利剑刺破厚重的阴云!
“生了!生了!是位郎君!母子平安!” 稳婆欣喜若狂的报喜声从产房内传出,瞬间点燃了整个院落。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遍节度使府,旋即蔓延至全城。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喜得麟儿!” 冯渊、韩德让等文武属官闻讯,第一时间赶到前堂,纷纷向李铁崖道贺。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主公有后,意味着基业有继,集团内部的向心力与稳定性,无形中增强了许多。
李铁崖紧绷了一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欣慰。他大步走向内宅,在产房外被侍女拦住,告知需稍作整理。片刻后,他获准进入,只见段氏疲惫却满足地躺在榻上,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李铁崖小心翼翼地接过新生儿,那小小的、红皱的婴儿,闭着眼睛,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是他的儿子,是他李铁崖的血脉,在这纷乱世间的新生希望。纵然是尸山血海中闯出的铁汉,此刻怀抱幼子,心中亦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与责任。
“辛苦了。”他看着虚弱的妻子,千言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