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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不大,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当它响起的瞬间,李怀安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那不是这个时代的口音。
那是一种字正腔圆的、每一个音节都无比标准、无比熟悉的……二十一世纪的普通话 。
这声音,像一道跨越了数百年时空的惊雷,悍然劈入李怀安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脏。它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入了他记忆最深处那把生锈的锁,然后狠狠一拧。
轰——!
无数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用懒散和自我怀疑筑起的堤坝,野蛮地灌入他的脑海。他仿佛听到了高楼大厦间穿行的地铁轰鸣,闻到了雨后柏油马路上泛起的尘土气息,看到了霓虹灯在夜色中化开的斑斓倒影……
这个声音,是回家的路标。
这个声音,是同类的证明。
这个声音,是一个时间的奇点,一个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强行连接在一起的、不可思议的奇迹。
李怀安的身体,在那一刻,彻底僵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呼吸。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那双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年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乡遇故知。
不。
这比他乡遇故知,要震撼一万倍。
这是在一个早已死亡的、被历史掩埋的古老世界里,遇到了另一个……来自未来的鬼魂。
时间,仿佛凝固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铺子里,只剩下徐见一那绝望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和磕头声。那声音,在此刻,显得如此的遥远而不真切。
李怀安终于从那巨大的、如同灵魂出窍般的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后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看着初三,那目光,已经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混杂着狂喜、警惕、探究,甚至是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他知道,不必再考察了。
一个问题,一个答案,一个口音,已经足够。
他摆了摆手,那动作,依旧带着几分懒散,但声音里,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答上来的这个,留下。”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刀锋般,扫向跪在地上的徐见一,“另一个,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