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魂飞魄散。他们甚至来不及呵斥,那道黑色的身影便已如同一阵裹挟着灾厄气息的旋风,冲破了他们那脆弱的阻拦,一头撞进了主厅之内。
来者,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高远。
然而,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往日那份属于皇家鹰犬的冷峻与威严。他头上的乌纱帽早已不知去向,一头散乱的头发被汗水浸透,狼狈地黏在额角与脸颊。那身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飞鱼服,此刻也变得褶皱不堪,胸口的麒麟补子上,甚至还沾染着几点暗褐色的、不知是泥浆还是血迹的污渍。
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只有一种被巨大恐惧彻底击穿后的、死人般的惨白。那双总是如同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却瞪得如同铜铃,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剧烈地收缩着。
他不是走进来,他是“闯”进来,或者说,“滚”进来的。在冲入大厅的瞬间,他那双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猛地一软,“扑通”一声,整个人都重重地跪倒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膝盖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声音,不像是人的呼吸,更像是破旧风箱被拉到极限时发出的、濒死的咆哮。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王……王公公……”他挣扎着,试图从那被恐惧扼住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完整的字眼,却只发出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王振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没有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般的高远。那目光,冰冷,锐利,像一把最精细的手术刀,正在一寸寸地,解剖着高远脸上的每一丝恐惧。
他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