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把脸,煤灰混着眼泪在脸上画出几道黑痕,他看着朱祁镇手里的熟料,声音哽咽:“皇上…… 您不怪臣?”
“怪什么?” 朱祁镇直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年轻工匠到白发老手,“咱们走的是没人走过的路,路上有石头绊倒,很正常。重要的是绊倒了之后,要看看石头长什么样,下次怎么躲。”
他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把这些熟料都标好,哪块出自窑的哪个位置,当时的温度、投料量,全记下来。这是咱们用银子和汗换的‘教训册’,比成功的样品还金贵。”
“教训册……” 赵铁柱念叨着,眼里慢慢有了光。
他重重点头,声音虽哑,却透着坚定:“臣记住了!皇上放心,臣就是熬瞎这双眼睛,也得把这‘教训册’啃透,下次一定把好水泥烧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西苑工程局的库房成了 “攻关场”。那堆失败的熟料被分成了几大堆,每堆前都立着块木牌,用炭笔写着 “窑中心区域,温度过高”“窑壁附近,反应不完全”,旁边还堆着写满数字的桑皮纸 —— 那是每天记录的窑温、投料量、鼓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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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几乎扎在了这里。他脱了龙袍,换了身粗布短打,袖口挽到胳膊肘,手里攥着炭笔,完全不像个帝王,倒像个跟手艺死磕的老工匠。
赵铁柱和几个核心工匠围在他身边,看着他在纸上画来画去,眼里满是佩服。
“温度得测准。” 朱祁镇拿起一根细瓷管,管里装着些硝石和硫磺的混合物,“这东西到了特定温度会变颜色,咱们把瓷管插进窑里不同位置,比如中心、中间、边缘,烧半个时辰就拔出来看。红色是温度够,黄色是差
一点,白色就是没烧到 —— 记下来,下次就知道哪里该添柴,哪里该减风。” 他在瓷管上划了三道刻度,又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的窑剖面图,把瓷管该插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
原料混合也是个难题。之前工匠们用手翻拌,不仅累,还混不均匀。朱祁镇让人找了块大青石,凿出
一个圆形凹槽,中间架上木轴,轴上钉着交错的铁齿。“推着木轴转,铁齿能把原料搅碎搅匀,比人手快
三倍,颗粒也不会结块。” 他亲自推着木轴试了试,铁齿划过石槽,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原本还带着小疙瘩的石灰石和黏土,渐渐变成了均匀的灰黄色,抓一把在手里,松散得能从指缝漏下去。
“关键在‘稳’。” 朱祁镇把炭笔往桌上一放,指着纸上的数字,“原料配比要稳,今天是三份石灰石、一份黏土,明天就不能变;混合要稳,每次搅够一百圈,不能多也不能少;窑温要稳,从点火到出窑,温度要像走台阶似的,一步一步升,一步一步降。哪步不稳,最后出来的就是废料。”
他拿起一块桑皮纸,上面画着搭积木的图案:“就像搭房子,每块积木大小、形状都一样,搭出来的房子才不会歪。咱们的工序,就得像积木一样,每个环节都定死,重复一百次,结果都得一样。”
工匠们似懂非懂,但 “稳” 和 “定死” 这两个词,像钉子一样钉进了心里。赵铁柱拿着朱祁镇画的搅拌工具图,转身就找铁匠去了,嘴里还念叨着:“一百圈,不能多不能少……”
可就在这股攻关的热乎气里,一道阴风,悄悄吹进了工程局的角落。
黄昏时分,库房外的阴影里,王瑾像片贴在墙上的墨纸。他穿着一身灰布衣服,脸上沾着土,脚踩在碎石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先侧耳听了听库房里的动静 —— 只有炭笔划过桑皮纸的 “沙沙” 声,才轻轻推开门,脚步轻得像风吹过草叶。
朱祁镇从一堆纸上抬起头,看到王瑾的瞬间,眼神顿了顿 —— 王瑾没带符号册,手里只攥着个小布包,脸色比平时更沉,这是有事。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夕阳的光斜斜照进来,刚好落在王瑾手里的布包上。
王瑾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撮黄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