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
“回祖母,此物名为水力锻锤。”朱祁镇示意工匠暂停机器,指着那静止的巨锤解释道,“以往铁匠锻打兵甲毛坯,需两三名壮汉轮流抡动大锤,费力不说,力道也难以均匀。如今借用水力,一日可锻打毛坯两百余块,且每块厚度相差无几。京郊已建起三座此类水力工坊,上月送往大同边军的那批甲胄,便有半数毛坯出于此间,合格率比以往提升了三成不止。”
孙太后凝视着那因惯性仍在微微颤动的铁锤,沉默了片刻。她久居深宫,却并非不知兵事。军甲质量关乎将士生死,关乎国朝安危。这借自然之力、化繁为简的“奇技”,哪里是无用之物?分明是能实实在在强兵固国的利器!
离开喧嚣震耳、热浪逼人的核心工坊区,转入一处相对安静的院落,孙太后才觉得胸口的闷气舒缓了些。这里听不到刺耳的敲打声,闻不到浓重的铁腥味,倒像是一处清雅的学馆。十几名穿着干净蓝色布袍的年轻人,正伏在案前,有的在绘制着满是三角、圆弧的复杂图纸,有的在摆弄由细木棍搭接的模型,还有的则对着桌上密密麻麻的算筹凝神思考。
“这些是?”孙太后走到一名正全神贯注绘图的年轻人身边,看着他纸上那些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与线条。
“他们是营造司下设格物院的学员。”朱祁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孙儿从各地遴选了些于算学、格物有天赋、肯钻研的年轻人,有工匠子弟,亦有寒门学子。在此系统修习几何、力学、制图等学问。祖母看他所绘,乃是新型石拱桥的受力分析图,正在计算桥身各处的承重极限;那边几位摆弄的模型,是在试验房屋梁架的最佳结构……日后我大明修桥铺路、筑城建港、研制新械,少不得要靠他们这些通晓‘所以然’的专门之才。”
孙太后看到一个少年捧着自己搭建的房屋模型,正与同伴激烈争论:“你这主梁截面太小!若遇暴雪积压,必定断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按公式算过的!承重三百斤绝无问题!”另一少年面红耳赤地反驳。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眼中却都闪烁着纯粹的对学问的较真,而非对功名利禄的钻营。孙太后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些许。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皇帝要的,或许不仅仅是几样好用的新工具,而是想将工匠们口传心授、全凭“经验”的老法子,转变为可以教授、可以传承、可以推演的“真学问”。
从营造司出来,凤驾并未径直回宫,而是转向京郊皇庄。
时值初冬,广袤的田野早已褪去绿装,裸露的土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显得有些萧瑟。然而,一进入划定为“试验田”的区域,景象便豁然不同。几块田地上搭建着由草帘覆盖的保温棚,掀开一角,里面竟是绿意盎然的越冬菜苗;田边的沟渠挖掘得笔直整齐,旁边还挖有几个大池,分别堆着黑褐色的堆肥和灰白色的骨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与发酵物混合的特殊气味。
一个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的老农,早已跪在田埂边等候,见凤驾到来,忙不迭地磕头:“老奴赵老根,给太后娘娘请安!吾皇万岁!”
朱祁镇上前,亲手将他扶起,对孙太后介绍道:“祖母,这是皇庄里经验最丰富的老把式,赵老根。这片试验田便由他主管。去年他按新法堆肥、选种,五十亩麦田的亩产,比周边沿用老法的田地,高出了近两成。”
“两成?”孙太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急切。她深知粮食乃国之命脉,社稷根基。亩产多一成,天下就可能少饿死成千上万的百姓。她走到赵老根面前,语气缓和地问道:“你且与哀家细细说说,到底是怎生种法?”
赵老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两束麦穗。一束穗小粒瘪,色泽暗淡;另一束则穗大粒饱,金灿灿的麦粒几乎要将穗柄压弯。“娘娘您圣目请看!这小的,是往年用的普通麦种;这大的,是陛下赐下的‘强秆一号’新种!去年,老奴严格按照陛下吩咐的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