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瞬间锁定几个关键变量:追兵人数预估(基于国氏投入资源)、鲁司寇能动用的兵力、可能的行动路线、曲阜城门的守卫轮值时间(淳于毅早前收集)。
“备车,今夜子时,走北门。”周鸣声音平静,“田牧,将后院那几卷‘精心准备’的竹简,放入我书房显眼处。”
夜色如墨。一辆不起眼的辎车悄然驶离泗上学舍,消失在通往北部丘陵的小道。几乎同时,几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扑向寂静的学舍!
“搜!”为首者低喝。书房被撞开,烛火摇曳。案几上,赫然放着几卷竹简,标题醒目:《太乙神机推背图》、《鬼谷符咒秘录》!内容充斥着荒诞不经的谶纬预言和粗劣模仿的符咒。角落里,还散落着几枚刻意做旧的龟甲和蓍草。
“哼!果然是个装神弄鬼的!”搜查者鄙夷地翻看,“人跑了?追!”
几队人马如狼似虎冲出学舍,依据“线报”和周鸣故意留下的、指向东北方濮水方向的“痕迹”(伪造的蹄印、遗落的带有濮水附近特有植物种子的布条),狂追而去。他们不知道,周鸣的车驾正沿着一条计算好巡逻间隙的路线,从北门悄然出城,折向西,隐入泰山余脉的苍茫夜色中。
而在泗上学舍的废墟里(被搜查者破坏),卯和輮师带着惊魂未定的学子,默默收拾着残局。一本被刻意遗落在灶膛灰烬中、封面烧焦的笔记被捡起,上面是周鸣清峻的字迹:“格物之道,在野犹存。天工开物,薪火不灭。”学子们传阅着,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光芒取代。
泰山深处,一处隐秘的山谷。新搭建的茅屋比泗上学舍更为简陋,却依山抱水,清幽异常。清晨,山岚如纱,鸟鸣清脆。周鸣站在茅屋前,望着谷口奔涌的云海。须发已染上更多的霜色,面庞刻满风霜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如历经淘洗的墨玉,沉静、深邃、平和。
案头,未完成的《天工格物篇》竹简静静躺着,墨香与松木的气息交融。旁边的暗格里,那承载着文明密码的《归藏真解》安然沉睡。
远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那是晋楚争霸的战车再次启动的轰鸣,是吴越之地即将燃起的烽烟。列国的棋局依旧杀机四伏,权力的盛宴永不散场。
但周鸣的心,已如这泰山之石,岿然不动。他不再是齐宫光芒万丈的国师,不再是流亡路上惊惶的算师,也不再是列国卿大夫密室中无形的推手。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临行前輮师塞给他的一枚小物件——一枚用泗水边硬木精心车制、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小小轴承滚珠。它沉默无言,却蕴含着改变“转动”的至理。
云海翻腾,如同奔涌不息的历史长河。周鸣握紧那枚滚珠,感受着其坚硬而圆润的质地,仿佛握住了那穿透时空的理性之核。他望向云海尽头,天际线处,一缕晨光正奋力刺破厚重的云层。
“庙堂的炬火终会熄灭,”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入山谷的风中,“而天工之巧,人心之明,方是…真正的燎原星火。”
算师已逝,守夜人长存。周鸣的身影,如同山岳剪影,融入了这片孕育着变革与传承的土地,静静守护着那深埋于沃土与人心之中的、指向未来的火种。
(卷四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