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邑的血与火,连同“算师”之名,如同被疾风卷起的烽烟,迅速传遍了晋国北境,也无可阻挡地飘向了那座位于汾水之滨、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宏伟城池——晋都绛城。
郤芮的奏捷简书与那块染血的玉韘残片,如同两柄重锤,狠狠敲击在晋国朝堂之上。土地新政“九赋数图”的成效、烽燧密码系统的奇效、孤狼燧绝地反击的惨烈,以及胥氏通狄的铁证,在绛城掀起了滔天巨浪。晋惠公夷吾高踞于丹陛之上,面色在晦暗的光线下明灭不定。他需要霍邑的粮食,需要北境的安宁,更需要制衡那些日益坐大的卿族。郤芮,这个出身郤氏却锐意变革的大夫,和他身边那个神秘的“算师”周鸣,似乎成了他手中可以打出的两张新牌。
数日后,郤芮带着一身仆仆风尘,以及他最重要的“筹码”——周鸣,踏入了晋国权力的心脏,绛宫。
宫阙巍峨,气象森严。巨大的梁柱支撑着高耸的殿顶,绘着玄鸟、云雷、猛兽的壁画在幽暗的光线下透出古老的威压。空气里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混合着青铜器的冷冽和竹简的陈旧味道。殿内重臣分列,目光如同探针,聚焦在跟随郤芮步入殿中的周鸣身上。好奇、审视、忌惮、不屑……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郤芮躬身行礼,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地禀报霍邑推行“作爰田”的成效:“……赖君上洪福,臣于霍邑试行新法,以‘九赋数图’定地力、均赋税,农夫踊跃,春播井然,今岁秋收可期三成之增!”他双手捧上一卷誊抄精美的羊皮副本,“此图依天地之理,万物之数而成,赋税之公,前所未有!”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转为沉痛与激昂:“然胥臣等守旧之辈,不思报国,反嫉贤妒能,勾结白狄,于孤狼燧设伏,欲害国之干才周鸣!幸赖天佑,周先生以算筹为兵,借地利天时,率残卒死战,毙狄酋,斩贼众!更于此战中,精进烽燧传讯之法!”他再次献上烽燧密码本,“此法名曰‘烽燧密码’,以方位定敌踪,以节奏分众寡,以密简验真伪!霍邑北境,赖此耳目复明!胥臣通狄之铁证在此!”他高举那块玉韘残片,声震殿宇!
晋惠公缓缓抬手,侍者立刻将图册、密码本、玉韘残片接过,呈至御前。惠公的目光掠过“九赋数图”上那些神秘而有序的网格符号,扫过密码本中标注的方位、节奏与卦爻,最后停留在那块沾着血污、纹路熟悉的玉韘碎片上。他的手指在玉韘上轻轻摩挲,眼神深邃难测,看不出喜怒。
“周鸣。”惠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响彻寂静的大殿。
周鸣上前一步,依礼躬身:“草民在。”
“郤芮大夫盛赞你‘通晓天地之数,能理万物之机’。这‘九赋数图’,这‘烽燧密码’,皆出自你手?”
“是。”周鸣的回答简洁而笃定。
“以算筹定赋税,以烽火传军机……闻所未闻。”惠公的语气听不出褒贬,“然霍邑之效,有目共睹。胥氏之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下几位脸色极其难看的胥氏党羽,“寡人自有明断。有功当赏。”
他略作沉吟,目光落在阶下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古朴深衣、气质沉静如渊的老者身上:“吕甥大夫,司农之责在你。周鸣既精农事数算,擢为‘田畯’(农官副手),佐你推行‘作爰田’,理清全国田亩赋税。其‘九赋数图’之法,可于霍邑外,择地再试。”
被点名的吕甥,正是晋国重臣,也是晋惠公的心腹之一。他面容清癯,眼神内敛,闻言出列,平静地躬身:“臣遵旨。”他并未多看周鸣一眼,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深不可测的城府。
“至于烽燧之法,”惠公看向掌管军务的将领,“择北境要隘先行推广,以观后效。周鸣,授‘客卿’衔,可参赞军机。”
“谢君上。”周鸣再次躬身。田畯,客卿。一个实职,一个虚衔。将他牢牢绑在了晋国这架战车之上,也推入了权力漩涡的中心。他能感受到殿内投向他的目光更加复杂,有嫉恨,有好奇,也有如吕甥般深沉的审视。
晋都绛城之夜,远较霍邑繁华。万家灯火如星子洒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