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串联,垂头丧气地跪在废墟旁。
晋军已完全控制四门。一面崭新的、绣着狰狞貔貅的晋军大旗,取代了那面只存在了半夜的栾氏玄鸟旗,在残破的宗庙最高处,迎着晨风猎猎作响!
周鸣在甲士的簇拥下,缓缓走入这片劫后的广场。他的目光扫过刑鼎的碎片,扫过地上的血污,最终落在广场中央,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那里,一炉炽热的铁水正在巨大的坩埚中翻滚,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几名工匠神色肃穆,守候在旁。
“带首恶!”胥渠厉声喝道。
浑身是血、断腕处被草草包扎、如同死狗般的栾黡,被两名甲士拖到空地中央。他抬起头,看着周鸣,看着那炉翻滚的铁水,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周鸣没有看他。他走到炉边,拿起一根长长的铁钎,蘸取滚烫的、白炽的铁水。铁水如同熔融的星辰,在钎头滚动,散发出毁灭与新生的气息。
“郇城之劫,起于毁法,终于伏法。”周鸣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响起,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刑鼎可毁,法理长存。旧鼎已逝,新碑当立!此碑,非为铭记仇恨,乃为铸刻教训!为郇城,立新约!”
他手中的铁钎挥动!炽白滚烫的铁水,如同流淌的星河,带着滋滋作响的毁灭之音,精准地浇注入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的、带有阴刻反字的生铁碑范之中!青烟腾起,灼热的气浪逼得人群连连后退!
铁水缓缓凝固。工匠们合力撬开沉重的碑范。
一尊高逾一丈、通体黝黑、沉重如山、边缘还闪烁着暗红余烬的生铁巨碑,赫然矗立在宗庙广场的中央!碑身之上,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行行由滚烫铁水冷却后形成的、银亮如霜、刚劲如刀凿斧劈的铭文!那铭文,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着冰冷而永恒的光芒:
《郇城约法》
一、毁国家法鼎者,永失议政之权!其族三代之内,不得为官,不得与祭,不得立言于朝堂!
二、胁从作乱者,罚苦役筑城渠,以工赎罪。
三、郇城撤邑设县,直属公室。田亩重划,赋税均平,依《户律》而行。
四、此铁碑永镇郇城!后世子孙,当以栾黡为戒!
晋侯厉公xx年孟夏立
首条!那银亮刺目的“永失议政之权”!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所有残存栾氏子弟的脖颈上!三代!不得为官!不得与祭!不得立言!这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政治上的彻底阉割与放逐!栾黡看着那行字,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魂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彻底昏死过去。
周鸣将手中的铁钎丢入冷却池,激起一阵白烟。他抬头,望向被朝阳染成金红色的、残破的郇城城墙。铁碑巨大的阴影投在他的身上,冰冷而坚实。远处,幸存的郇城百姓,在晋军的组织下,开始默默清理废墟。铁锤敲击石块的叮当声,如同新生的序曲,在死寂中顽强地响起。
鼎碎郇城夜火狂,
数驭兵锋溃愚氓。
铁碑永铸首恶戒,
议政之权付寒霜。
当生铁碑文在晨光中冷却凝固,
栾氏百年的政治血脉,
便在数学与铁律的熔炉中,
彻底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