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裹着雪粒子砸在了望塔的木栏上,像千军万马擂鼓。
守夜的小卒缩在皮裘里打了个寒颤,突然听见下铺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是三日前还生龙活虎的王二牛,此刻咳得整个人蜷成虾米,指节攥得发白,嘴里溢出的血沫子在雪地上洇开,像朵开败的红梅。
“寒毒...又加重了。”老卒赵铁柱摸黑翻出最后半块姜糖,塞进王二牛嘴里,自己却望着空了的药箱直叹气。
太医院的药上个月就断了,说是御药房的药材都填了皇子们的补药窟窿。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小卒耳边:“昨儿个巡边时,我看见山脚下有户牧民家的烟囱没断过烟。”
话音未落,木梯被踩得吱呀响,报信兵撞开门,雪花跟着灌进来:“赵队正!
三州驿道塌了!
粮草队卡在鹰嘴崖,马队陷进雪窝子,连信鸽都飞不出去!“他脸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更糟的是...后营又倒下二十个,咳血的,高热的,连张百户都起不来了。“
赵铁柱的手一抖,姜糖滚进雪堆里。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雪幕,突然想起上个月路过驿站时,驿卒硬塞给他的布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防瘟散”。
当时他还笑那驿卒多事,如今倒攥得指节发白。
同一时刻,京城的雪下得更急。
赵德昭的官靴踩过金水桥,积雪没到脚腕,他却走得飞快,朝服下摆沾了雪水,冻成硬邦邦的铁片。
乾清宫前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烧得正旺,他却觉得心口发寒——三封八百里加急的告急文书就摊在御案上,朱批的“太医院速议”被圈了又圈,墨迹都晕开了。
“陛下!”赵德昭跪下去时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太医院那帮老东西只会开人参鹿茸,北境的寒毒要用的是紫苏、艾草、苍术!
臣昨日查过御药房,连最普通的桂枝都只剩半筐——都被各宫要去熏屋子了!“他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纸,”当年苏姑娘在药谷时,带着百姓编了《轮药图谱》,教各地轮着熬药,药渣肥田,药锅循环。
如今北境断了官药,可民间的药锅...断不了!“
龙椅上的皇帝捏着茶盏的手顿住。
他记得三年前春疫,是苏锦言带着百姓用陶锅瓦罐熬药,硬是把蔓延的疫病截在城外。
可如今那女人早没了踪迹,这“锅令巡行”...
“启禀陛下!”殿外传来通传声,“千医令首使杜仲求见,带着三十口凤冠锅在午门候着!”
皇帝挑了挑眉。
凤冠锅是苏锦言改良的,锅沿刻着凤羽纹,能保药汁滚而不沸,最适合熬解表药。
他望着赵德昭手里的《轮药图谱》,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御花园,有个小太监捧着药碗说“这是按药谷传的方子熬的,防风寒”——原来那不是偶然。
“准。”皇帝放下茶盏,“着兵部拨三十匹快马,随杜仲出京。”
风雪最烈的第七夜,杜仲的药队在青石崖下停住了。
三十口凤冠锅在马背上颠簸,其中五口的药材被雪水浸透,年轻医者小禾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
受潮的药材熬出来会有毒的!“他搓了搓冻红的手,就要去抱药堆,”要不...烧了取暖?“
“且慢。”杜仲按住他的手,雪光里,他看见山坳深处有一点橘色的光——是牧民的毡房。
毡房的门帘掀开时,老妇的脸裹在羊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笑眼:“娃们冻坏了吧?
快进来。“她转身往灶膛里添了把干牛粪,锅里的药汤正咕嘟咕嘟响,泛着金光,”我家老头子上个月咳得厉害,是个穿青衣的娘子路过,给了这方子。“她从木箱里摸出半张油纸包,”喏,这是她留的’回春引子‘,说要是遇着药潮,化水三沸就能用。“
小禾的手在发抖。
他认得这药粉——苏姑娘当年在药谷试过百次,专为极寒之地设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