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苏桐踏出村口时,手中还夹着那张纸折的禾苗。孩童们诵读新政的声音尚在耳畔,田垄间犁沟笔直,新土翻浪,仿佛大地正缓缓苏醒。她未多停留,只将名册紧了紧,便带着女官与勘田使向邻村而去。
一行人行至半途,忽见前方烟尘扬起,数名村民抬着一名老农疾奔而来。那老者双目紧闭,口吐白沫,面色青紫,身后妇人哭喊不止:“山神发怒了!勘田动了龙脉,这是天罚啊!”
人群骚动,有孩童吓得躲进母亲怀里,原本平静的乡道瞬间乱作一团。苏桐眉心一沉,未上前安抚,只命女官立即查验。片刻后,女官低声禀报:“舌底藏有草药残渣,气味辛辣,应是致人昏聩之物。”
“不是天罚。”苏桐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嚷,“是有人想让你们怕。”
她转身看向随行的里正:“昨夜可有外人入村?”
里正低头不语。苏桐不再追问,只令女官当众熬药解毒,又命人取清水为老农漱口。不多时,老农咳出黑水,呼吸渐稳。围观百姓面面相觑,躁动稍平。
然而,危机并未止息。勘田使匆匆来报:前日已签地契的两户人家,昨夜撕毁文书,还将碎片贴于村口墙上,称“分田必抽丁,女子立契断香火”。更有传言四起,说朝廷派来的女官实为妖人化身,以红绳量地,实则摄魂炼魄。
苏桐静立片刻,召里正与三位乡老入屋密谈。她不开责难,只问赏罚。一人畏罪低头,终吐实情——三日前,一名自称京中贵人门客的男子携礼来访,赠银五十两,言明只需“让百姓不敢接田”,并许诺事成后再予百两。
“谁派你来的?”苏桐问。
“只知他佩玉上刻‘兰’字。”那人颤声答。
她眸光微敛,未再逼问。当晚,八百里加急驿报送抵临时行辕。御史台联名弹劾奏章赫然在列,指控她“擅改祖制、煽动民变、动摇社稷根本”,请皇帝即刻召回问罪。
苏桐逐字细读,目光停驻一处——奏章所列“民变之地”,竟包含尚未发生骚乱的怀阳三村,且事发时间早于地方上报整整两日。
她指尖轻叩案角,心中已然明了:朝中有人预知地方动荡,内外勾结,早已布下罗网。
次日清晨,她调阅近十日所有往来文书,发现自她离京后,皇后母族纳兰府接连接待数位地方士绅代表,其中一人正是昨夜供出的“兰”姓门客。更蹊跷的是,该人曾在事发村庄十里外的驿站留宿一夜,次日便不见踪迹。
她命亲信快马潜返京郊,暗查纳兰府出入名录,同时令军驿密探盯住本地与县衙私通的士绅宅邸。不到半日,回报传来:一名常为皇后传递消息的幕僚,曾秘密会见柳河县主簿,并留下一封未拆的密函。
苏桐取过火漆印残页比对,纹路吻合。她终于确认,这场风波并非民间自发,而是守旧派联手后宫,自上而下策动的一场反扑。
可真正的危险,还在后头。
午后,基层官吏陆续前来缴册。多数人神色犹豫,手中捧着残破的地籍簿。一名小吏跪地叩首:“卑职奉命藏匿丈量册,如今交出,只求恕罪。”
苏桐未责,只当众宣布:“凡主动呈交者,既往不咎。”随即亲执朱笔,誊抄一份副本,交予村中最贫苦的农户保管,并言明:“此册若损,全村皆可问责。”
此举震动众人。自此,信息不再由官吏独掌,百姓手中亦握有凭证。可也正因如此,部分官吏愈发惶恐,连夜销毁文书者已有三起。
入夜,风起檐响。苏桐独坐行辕灯下,翻阅最新密报。尉迟凌峰安插在此的军驿密探悄然现身,低声道:“边境戍卒营已调离防区,向内地行进。名义‘巡防维稳’,实则距此不足两日路程。”
她搁下笔,指节轻压眉心。
对方不仅要在舆论上污名土改,更要以武力威慑百姓,一旦民心动荡,便可名正言顺出兵镇压,将新政定性为“祸乱之源”。
她起身踱步,脑海中浮现朝堂局势。皇帝尚未表态,御史台群起攻之,太傅欧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