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穿着灰色制服,正靠在门框上打盹。水泥路上种着几棵凤凰木,红得像燃着的火,花瓣落在地上,铺了层碎红。
李朴给阿莉娜打了电话,刚挂没两分钟,就看见小区里走出个人。
是阿莉娜。没穿那套铁灰色西装,换了件米白色的棉麻连衣裙,裙摆到膝盖,被风一吹,轻轻晃。脚上是双米色的平底凉鞋,露着脚趾,没涂指甲油,却干净得发亮。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别着个银色的小发夹,碎发贴在脸颊边,遮住了平时紧蹙的眉峰。
没有了西装的包裹,她整个人柔和得像块浸了水的玉。皮肤是深棕色的,却透着细腻,连衣裙的料子垂顺,衬得她一米八的个子更挺拔,站在凤凰木下,红花瓣落在她的裙摆上,像画里走出来的。
李朴下车开门,愣了两秒。不是忘了她是黑人,是忘了她的身份——平时在税务局,她是气场逼人的长官,可此刻,她是个穿着便装的女人,精致、端庄,和国内写字楼里那些讲究生活的女高管没两样。他突然懂了,在哪都有阶层,士农工商,藏在穿着的料子、头发的整洁度,还有走路时的神态里。贫民窟的女人穿洗得发白的t恤,市场小贩的衬衫沾着油污,而阿莉娜的连衣裙,连个褶皱都没有。
“妈妈,上车吧。”李朴回过神,赶紧扶了扶车门框,怕她碰头。
阿莉娜点点头,弯腰上车。坐进副驾时,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真皮座椅,指尖顿了顿,转头看向李朴:“这是埃尔法?你们生意做得确实不错。”
“托您的福,刚能喘口气。”李朴发动车子,没往仓库开,反而拐向了海边的方向,“仓库那边我让张哥先盯着整理单据,咱们先去个地方——正好到饭点了,边吃边聊,我知道有家日料店味道特别好,您肯定没吃过。”
阿莉娜没拒绝,只是扫了眼导航:“去海边?”
“嗯,osaka,达市最有名的那家,离这不远。”李朴把音乐调轻,还是那首《姆万扎的风》,“您平时上班忙,周日也该好好歇歇,吹吹海风,比待在屋里舒服。”
阿莉娜没说话,打开了车窗。海边的风裹着咸腥味吹进来,撩起她的碎发。她转头看着路边的椰子树往后退,树干笔直,叶子像一把把绿扇子。路过贫民窟时,能看见小孩在泥水里追跑,她的眉头轻轻皱了下,很快又舒展开——大概是见惯了,却也没真的麻木。
osaka日料店就嵌在海边的礁石上,白色的外墙爬着绿色的三角梅,开得艳。门口挂着串贝壳风铃,风一吹,“叮铃叮铃”响,比音乐还好听。走进店里,地面是蓝色的防滑瓷砖,像极了脚下的海水。墙上挂着两种画:一边是日本的浮世绘,画着穿和服的女人撑着伞;另一边是马赛人的油画,画着红披风的男人举着长矛。两种风格撞在一起,竟不突兀,反而有种奇怪的和谐。
李朴订了靠窗的位置,推开窗就是大海。蓝色的海水拍着礁石,浪花泛着白,溅起的水珠落在窗台上,凉丝丝的。服务员递过菜单,是中英文和斯瓦西里语对照的,封面上印着大阪的樱花和桑给巴尔的海滩。
“妈妈,您看看想吃点什么?”李朴把菜单推到她面前,“这家的刺身都是早上刚从海边捞的,新鲜得很。”
阿莉娜翻了两页,笑着摆手:“我没吃过日料,不懂这些,你点吧,别太破费。”
李朴没客气,招手叫服务员。“先来份刺身拼盘,三文鱼、金枪鱼、北极贝都要,切厚点。”他顿了顿,指着菜单,“再要一份加州卷、一份天妇罗,炸虾和蔬菜都来。日式拉面要两份,豚骨汤底的。小吃的话,章鱼小丸子、玉子烧、烤鳗鱼各一份。酒的话,来瓶清酒,加热。”
服务员记完单,报了总价:“先生,一共二十万先令。”
二十万先令,合人民币五百八十多块,在坦桑不算小数,够普通黑人家庭过半个月。阿莉娜的眉梢动了下,没说话。李朴掏出钱夹,数了二十万先令递过去,干脆利落:“尽快上,谢谢。”
“太破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