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六皇子的断袖之言,并未随着淑妃的薨逝烟消云散。纷扰之际,宫里反倒传出了一道出人意料的旨意——皇帝命礼部加紧筹办,将谢晟的婚期提前至七月十八。
理由则是皇子已及冠之龄,若因守孝而延误子嗣,愧于宗室社稷。
明眼人都看得分明,六皇子新丧母妃,按制需守孝三年,婚嫁之事理应推迟,而如今皇帝金口玉言,令其热孝内完婚,其用意耐人寻味。
东宫。
谢煜端坐在铺了金鳞软玉垫的石凳上,腰背挺直,覆眼的素色绸带并未折损他半分气度,反倒更添几分难以捉摸的沉静。
他对面,谢清予纤指握着一柄素面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目光却久久落在太子眼前那刺目的绸带之上。
数月过去了,温辙与花琼玉想尽办法,这双眼睛,依旧未能复明……
谢煜语气微凉:“父皇这是……要堵天下悠悠众口啊!”
谢清予摇扇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丝冷嘲:“人言可畏,父皇无非是想借这场婚事,强行将那‘断袖’的污名压下去,毕竟成了婚,有了皇子妃,乃至将来诞下子嗣,那等闲言碎语自然不敢搬上台面了。”
只是不知,皇帝心中对六皇子的芥蒂,是因此消弭,还是……更深了。
谢煜微微侧首,望向谢清予的方向,语气沉凝:“父皇此举,意在告诉所有人,更是告诉六弟——皇家体面重于一切,个人的哀思,乃至人伦孝道,皆要为此让路。”
“欲盖弥彰。”谢清予不由冷嗤一声,将团扇磕在了石桌上:“只是可怜文家小姐了,经此一事,余生只怕连相敬如宾这四个字,都难求了!”
谢煜微微蹙眉,略有迟疑地开口:“他……心仪之人,你知晓?“
世家子弟中,狎玩娈童者众,可能够上动心动情四字的,却是凤毛麟角。谢清予方才的语气这般笃定,想来是知道些密事了。
谢清予抬起眼,望向太子,即便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下意识地缓缓摇了摇头:“……不曾知晓。”
谢煜静默片刻,未再追问,话音一转道:“萧氏根基尚在,这桩婚事于六弟而言,既是枷锁也是警告。我更担心的是,他承受的这份屈辱与愤懑无处宣泄,最终会将所有的恨意,尽数倾注到你的身上。”
淑妃自掘坟墓不假,可这件事终究脱不开谢清予的影子,她身后不仅有东宫,还有九皇子谢谡……既是此番争斗的得益者,势必要承受他的报复。
“皇兄所言,正乃我心中思虑。”手中轻摇的团扇倏然停下,谢清予拧眉道:“谢晟并非庸碌之辈,更非忍气吞声之人,他近来过于沉寂,背后只怕……是在酝酿更深的阴谋。”
嘉贵妃已死,谢晟若要泄恨,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姐弟。
凉亭内霎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风过竹梢的沙沙声,此刻听来格外清晰,更衬得空气越发凝滞。
良久,谢清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沉静道:“倒也不必过分担忧,事已至此,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谢煜心中微涩,若非因他这双眼睛,若非因东宫地位岌岌可危,她一介公主,本应安稳度日,又何须卷入这腥风血雨,与诸位皇子相争相斗。
谢清予却不知他所想,转而说起谢禩的境况:“只是……七皇兄近来在吏部风头正劲,眼看着……倒是要起势了!”
提及此事,谢煜也敛了心绪,他抬起指尖在微凉的桌面上轻轻叩响:“孤已经派人查过,尚无任何一派与他过分亲近,但……正是这份毫无破绽,才更显可疑。”
谢清予点了点头,眸色深沉:“皇兄说的是,如今后宫中在前朝能有此势力的妃嫔……屈指可数。”
“你怀疑……德妃?”谢煜显然也想到了此处。
谢清予没有立刻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团扇上的竹骨,思绪飞快回溯:“去岁重阳宫宴,嫂嫂险些被坍塌的花架砸伤,当时我曾怀疑是皇后,可细想之下,嫂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