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
直房外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心有余悸,看向沈玠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有后怕,有震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徐世杰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沈玠。年轻人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质并未发生。但徐世杰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未干的冷汗。
“这次,你做得不错。”徐世杰的声音听不出太多赞许,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若不是你心细,记得清楚,今日便着了道了。”
沈玠低声道:“奴婢只是谨记掌印教诲,凡事多看、多听、少说,做事留心了分寸。”
徐世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宫里就是这样,不想被吃掉,就得学会咬人。光会躲,是没用的。”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打开了沈玠心中某个一直被压抑的盒子。他感到一阵寒意,却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滋生。
“奴婢…谨记掌印教诲。”
风波暂时平息,但沈玠知道,这只是开始。王振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几日后,沈玠在一次前往内府库领取笔墨的途中,被两个看似无意经过的东厂番役“撞”了一下,其中一人在他耳边阴恻恻地低语道:“沈玠,督主让咱家给你带句话:攀了高枝就忘了本了?别忘了你的根在哪儿!好好想想,谁能让你生,谁能让你死!”
冰冷的威胁如同毒蛇,缠绕上沈玠的脖颈,让他夜间难以安枕。旧伤在惊惧和压力下也隐隐作痛。他蜷缩在冰冷的榻上,黑暗中睁着眼睛,王振那阴鸷的面容和公主殿下清澈的眼眸交替出现。
必须更强大… 必须更快…更强… 才能不辜负殿下的期望,才能不让徐掌印因他而为难… 才能…活下去… 甚至…保护?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他这样卑贱的人,何谈保护他人?但那种渴望变得强大、不再任人宰割的意念,却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经此一事,徐世杰对沈玠的信任和看重,明显增加了不止一分。他开始让沈玠接触一些真正核心的边缘事务,比如整理一些需要存档的奏疏副本,或是代为传达一些更重要的口信。虽然依旧谨慎地把握着分寸,但已然是将沈玠视作了“自己人”在培养。
而王振,则将沈玠彻底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一次失败的栽赃,反而让这小子因祸得福,更得徐世杰信重,这让他如何能忍?
沈玠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西厂方向的、愈发浓重的恶意。危机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时刻不敢放松。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开始被迫磨砺自己的爪牙,学习如何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看清陷阱,躲避暗箭,甚至…在必要时,亮出獠牙。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黑暗。而他,只能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