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不太好。他放下药,哑声道:“沈公公,咱家今日身子不适,太医署新配的药,劳烦您自个儿去一趟取回来吧。就在出了北苑往东,过两个路口,拐角那处宫值房便是。记着,莫要乱走,取了药就回来。”
这或许是几日来,第一次有人允许他走出这间小屋,哪怕是极其有限的范围内。
沈玠怔了一下,随即低眉顺目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他其实并不想出去,不想看到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慢慢站起身,因久坐和虚弱,身体有些摇晃。他扶了一下墙壁,才稳住身形。然后,他深吸了一口这屋里阴冷的空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步入了外面细密的雨雾之中。
冰冷的雨丝落在脸上、身上,带来一阵寒颤。他拉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宦官服,低着头,沿着墙角狭窄的、泥泞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他尽量避开可能有人的地方,专挑最偏僻、最阴暗的角落行走。每一步都迈得很轻,很慢,既是怕牵扯到伤口,也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隐藏自己的姿态。他仿佛又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刚入宫、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的小内侍。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冰冷的湿意渗透进去,让他觉得伤口处的隐痛更加明显了。但他浑然不觉,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老太监指示的方向挪动。
取了药,并不顺利。宫值房的小太监显然提前得了吩咐,知道他是谁,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好奇,态度怠慢地翻找了半天,才将几包药塞给他,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沈玠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接过药,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匆匆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回去的路,似乎更加漫长和难熬。身体的虚弱和心里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只盼着能快点回到那个虽然破败但至少可以隔绝一些目光的囚笼里去。
就在他拐过一个宫墙的拐角,即将踏入通往掖庭北苑的那条最偏僻的小路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
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一行仪仗正缓缓经过。虽然并非全副銮驾,但那明黄色的伞盖、簇拥着的宫女太监,以及被众人环绕着的那一抹窈窕熟悉的身影——
是宜阳公主!
她似乎正要往某个宫苑去,身披一件绯红色的织金斗篷,在这灰暗的雨雾天气中,显得格外明艳夺目,如同骤然投入死寂灰暗世界里的一抹璀璨流光。她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一名女官低声回禀着什么,神色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忧虑,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风华,却丝毫未减。
沈玠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殿下!)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比面对刺客的刀剑、比面对太子的软禁时还要强烈的恐惧!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后退去,如同受惊的猎物,一下子将自己死死地藏匿进宫墙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之中!他用力地低下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起来,消失不见。手中的药包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粗糙的纸张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不要看见我……不要……殿下凤仪万千,光华灼灼……岂是我这等卑贱秽物所能直视……一身污浊,满身罪孽,岂敢玷污您的眼眸……这身落魄狼狈的样子……绝不能让殿下看见……)
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滑落,滴进眼睛里,一片酸涩模糊,他却连抬手去擦的勇气都没有。他只是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蜷缩在阴影里,内心充满了无尽的卑微和自我厌弃。
引领他的那个小太监显然也看到了公主仪仗,吓了一跳,连忙也缩到一边,低下头,等仪仗过去。他瞥了一眼几乎要缩进墙缝里的沈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一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