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幽邃,星辰如钻,镶嵌在无垠的墨色幕布上。我们三人——陈智林博士、傅水恒教授,以及教授那不满十岁的孙子傅愽文,正站在一座古老的“星际门廊”之前。这里是“守护者遗迹”,一个传说中由远古高维文明留下的试炼之地,位于银河系边缘一处扭曲的时空褶皱中。方才,那悬浮于空、泛着冷光的守护者,用非人的、却又能直接映射于我们意识的声音,提出了第一关的谜题——一道关于“广义相对论场方程”的难题,关乎时空的本质,引力与几何的终极联系。
傅水恒教授,这位以研究时空拓扑结构闻名于数个星系的智者,此刻并未如寻常学者那般,立刻进行繁复的演算或抛出深奥的公式。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双阅尽星辰生灭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倾听宇宙本身的心跳。他身侧的小愽文,紧紧抓着祖父的衣角,大眼睛里既有对未知的恐惧,更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祖父全然的信任与崇拜。而我,陈智林,作为教授的助手,一个以严谨和逻辑为信条的科学家,此刻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场方程……那是爱因斯坦留下的神圣遗产,简洁而优美,却也蕴含着宇宙最深邃的奥秘。守护者要的,显然不是教科书式的解答。
“答案,不在纸上,而在‘这里’。” 傅教授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目光转向了前方那片看似虚无的空间。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但以傅教授为中心,一种无形的、磅礴的意念力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周围的星光开始扭曲,仿佛透过晃动的琉璃观看。空气(如果这遗迹中有空气的话)似乎变得粘稠,我们脚下的金属地面也失去了绝对的刚硬感,变得如同漫步在微微起伏的水床上。
“智林,愽文,放松你们的心神,不要抗拒。”教授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温和而坚定。
我依言屏息凝神,努力放开科学家固有的认知壁垒。小愽文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与这种非语言的交流共鸣,他小小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神变得迷离而专注。
然后,一个“模型”开始构建。
起初,它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点”,一个蕴含着无限可能与无限密度的奇点,悬浮在我们意识的正前方。那不是视觉上的光点,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感知,一种时空尚未诞生的原初状态。
“看,这就是起点。”教授的意念如同画外音,引导着我们的思维。
倏忽间,那个“点”爆发了。不是物质的爆炸,而是时空本身的急剧膨胀与伸展。一幅二维的、网格状的平面在我们“眼前”(更准确地说是意识感知中)迅速铺开,无限延伸。这平面光滑、平坦,代表着宇宙极早期近似理想的时空状态。教授用意念标注出网格的经纬,那便是最初的时间与空间坐标。
“这是闵可夫斯基时空的简化概念,”教授的意念流淌着,“平直,均匀,各向同性。是狭义相对论的舞台。”
但很快,变化出现了。教授的意识开始在这平坦的网格上“放置”物体。首先是一个微小的、但质量显着的石子。当这颗意念中的石子被放置在网格上时,奇异的现象发生了:平坦的网格以石子为中心,缓缓向下凹陷,形成了一个光滑的漏斗状曲面。网格线在凹陷处变得弯曲、密集。
“质量告诉时空如何弯曲。”教授解释着。那凹陷的曲率,直观地表现了石子的引力场。一颗更小的尘埃被放置在网格上,它自然而然地沿着凹陷的曲率,向着石子滚落过去。
“看,这不是一种神秘的‘拉力’,”教授强调,“而是时空几何的必然。自由降落的物体,只是沿着弯曲时空的‘测地线’运动,这是阻力最小的路径。”
小愽文忍不住“哇”了一声,在他的小脑袋里,这大概就像把一个弹珠放在拉紧的橡皮膜上,橡皮膜因为重物凹陷,弹珠就会滚向重物一样直观。但教授构建的,是更加本质、更加精确的几何图像。
模型在继续演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