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太空,是永恒的墨黑画布,上面洒满了钻石尘屑般的恒星。在这无垠的寂静中,“探索者”号星舰正以一种近乎优雅的沉静滑行着。刚刚经历的、利用银河系两个卫星星系——大麦哲伦云和小麦哲伦云——引力进行的极限双弹弓加速,仿佛一场惊心动魄却又无声无息的宇宙芭蕾,将飞船的速度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量级。此刻,飞船内部的重力模拟系统稳定运行,几乎感觉不到那足以撕裂常规物质的惯性力,只有舷窗外飞速后退、拉长成线条状的星点,默默诉说着他们正以多么疯狂的速度穿越这星际荒漠。
傅水恒教授站在主舷窗前,双手负后,挺拔的身姿如同一位历经风霜、终于望见故乡山峦轮廓的老船长。他那布满皱纹的眼角舒展开来,深邃的目光穿透了层层时空,锁定在前方一个逐渐清晰的光点上。那光点,初看之下与周围亿万颗恒星并无二致,只是稍微明亮些许,带着一丝温暖的、偏橙红色的调子。
陈智林博士坐在一旁的数据控制台前,修长的手指在泛着幽蓝光芒的虚拟界面上快速滑动,调取着各项导航和光谱分析数据。他的表情专注而严谨,如同一位正在核对最后一道公式的数学家,确保这漫长的归家之旅不会在最后一刻出现任何偏差。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在他眼底掠过,最终汇聚成一个确凿无疑的结论。他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舰桥的宁静:“教授,导航确认。前方0.21光年处,光谱型M5.5Ve,绝对星等15.60……是比邻星。我们……我们真的回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圈名为“乡愁”的涟漪。
一直安静地趴在另一个舷窗边,瞪大眼睛看着外面星海的傅博文小朋友,猛地转过头来。小家伙今年刚满八岁,这次跟随爷爷傅水恒和“陈叔叔”进行银河系漫游,是他人生中最宏大、最不可思议的冒险。他穿着一身迷你版的宇航服,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比邻星?就是我们出发时看到的那个吗?那个离太阳最近的小伙伴?”傅博文的声音清脆而充满期待,他手脚并用地从观察椅上爬下来,跑到傅水恒身边,紧紧抓住爷爷的手,踮起脚尖努力向外望去。
傅水恒教授低下头,慈爱地摸了摸孙子柔软的头发,脸上绽开一个无比宽慰和温柔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漫长旅途中积累的所有疲惫与沧桑。“是的,博文,就是它。我们离开时,它是在我们身后,为我们送行的一个小红点。现在,它在我们前方,是迎接我们归家的第一盏灯。”
他弯下腰,将傅博文抱起来,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个正在逐渐变大的橙红色光点。“你看,它不像天狼星那样耀眼夺目,也不像参宿四那样变幻莫测,它只是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发光,微弱,却坚定。对我们人类而言,尤其是在我们刚刚开始走向星空的那个时代,它的意义,远超任何一颗亮星。”
陈智林也离开了控制台,走到舷窗边,加入了这“家庭式”的凝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温和的、讲述科学故事的语气对傅博文说:“博文,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直到1915年,才由一位名叫罗伯特·因斯的天文学家在南非的联合天文台发现。它太暗了,肉眼根本看不见。”
“看不见?”傅博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想象一颗星星居然会看不见。
“是的,看不见。”陈智林点点头,“但它却是我们太阳系真正的‘近邻’。它距离我们太阳只有4.24光年,是组成三体系统——半人马座α星——的一员。另外两颗,马腹一A和马腹一B,比它亮得多,也大得多,它们像一对优雅旋转的舞伴,而我们的比邻星,则是在更远处围绕着它们运行的一个害羞的小妹妹。”
傅博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又被新的问题吸引:“陈叔叔,它为什么是红色的?而且看起来……嗯……有点小?”
“问得好!”傅水恒教授赞许地看了孙子一眼,接过话头,“这是因为比邻星是一颗红矮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