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一丝维系着三位一体意识的量子链接,如同断裂的琴弦,在意识的虚空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旋即彻底沉寂。广袤无垠、星辉灿烂的宇宙图景,如同被撕裂的巨幅绸缎,骤然收缩、褪色、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这不是宇宙本身的黑暗,而是感官缺失的、纯粹的虚无。
陈智林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抛出了轨道的卫星,在惯性作用下,朝着一个既定的、却无比陌生的坐标坠落。所有的“外部”感知——星辰的引力舞蹈,星云的色彩交响,乃至同伴那温暖而清晰的心念共鸣——全部戛然而止。他被绝对地、粗暴地扔回了自身内部,扔回了一个被颅骨禁锢的、充斥着生理喧嚣的狭小空间。
“近乡情怯”那朦胧而复杂的不真实感,此刻被一种更具体、更尖锐的孤立感所取代。他不再是漫游者,而是一个亟待重新登录的“用户”,一个需要与名为“现实”的庞大系统重新建立连接的、迷失的节点。而这个系统的基础,首先是他自己的身体,其次,便是包裹着这具身体的那个冰冷、精确、由人类科技构建的实验室环境。
最初的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线性时间感依然混乱),他完全被内部的生理风暴所淹没。心跳如同失控的重锤,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似乎要将脆弱的肋骨震碎;呼吸则像破旧的风箱,浅促而费力,吸入的是带着金属和消毒剂气味的冰冷空气,呼出的是带着自身体温的、短促的白雾(这白雾在他尚未恢复清晰的视觉中,形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晕);重力则是一只无形巨手,将他死死地按在身下坚硬而冰冷的表面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这份沉重的负担。
他试图移动一根手指,这个在星海漫游时只需意念一动便可跨越光年的简单指令,此刻却如同要推动一座山岳。神经信号从大脑发出,沿着脊髓艰难地下行,途中仿佛经过了粘稠的沥青,微弱而迟滞地抵达指尖。他“感觉”到了指尖的存在——那是一种混合着麻痹、刺痛和冰冷触感的、异样的“存在”。它属于他,却又如此陌生,拒绝执行他那来自“高层意识”的命令。
“傅老……博文……”他在心中无声地呼喊,但声音只在颅内回荡,无法传递出去。意识链接的断裂,留下了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语言和感官的局限性是何等令人绝望。他们三人,刚刚还在共享一个超越光速的思维宇宙,此刻却成了被各自肉体囚禁的、孤独的灵魂,隔着一层维生舱的玻璃(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那层障碍物的存在),却仿佛隔着整个银河。
就在这时,一种新的信号,开始穿透生理的喧嚣,试图引起他“注意”。
嘀——
一声悠长、平稳的电子音。它不像心跳那般狂野,也不像呼吸那般紊乱,它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物的精确性,以一种固定的频率,重复着。
嘀——嘀——
这声音最初非常遥远,像是从深海彼岸传来。但很快,它变得清晰,稳定,如同黑暗中一座灯塔发出的规律光束,提供了一个可以锚定混乱感知的参照点。陈智林涣散的意识开始本能地朝着这个声音汇聚。他知道这是什么——生命体征监测仪。它正在读取他的数据,心跳、血压、血氧饱和度……它代表着他与“外部”世界,与那个由机器和规则构成的系统之间,尚存的一丝连接。
他努力地将意识聚焦在这“嘀”声上,试图以此作为支点,撬动那混沌的内部世界。随着注意力的集中,其他的“外部”信号也开始像退潮后露出的礁石,逐渐显现出来。
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声,那是实验室基础供电系统和空气循环系统运作的背景音。它无处不在,填充了电子提示音之间的寂静,构成了这个人工环境的“底噪”。
还有某种液体流动的、细微的汩汩声,来自连接在他身体上的维生管线。营养液、平衡液,正以精确的速率,输入他的血管,维持着这具暂时无法自主获取能量的躯壳。
这些声音,冰冷,机械,毫无情感,但在这一刻,却给了陈智林一种奇异的安慰。它们标示着一个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