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翻墙!玄真子道长抱着师姐,从墙头跳下来的!动作是挺利索,但跟‘飞’可差远了!”她顿了顿,像是回忆细节,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不过……师姐当时确实是被道长抱着送回来的,公主抱哦!道长那张脸啊,啧啧,平日冷得跟冰块似的,可当时……红得都快滴血了!跟抹了胭脂一样!还有还有,师姐虽然晕着,手可没闲着,一直揪着人家道袍的前襟,揪得死死的,掰都掰不开似的!你们说怪不怪?”她眨着大眼睛,一脸纯然的不解,却精准地抛出了“肌肤相亲”、“依依不舍”的重磅细节。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更加兴奋的、压抑的议论声。静心这番话,无疑给原本就香艳的流言又添了一把猛火。
这把火,很快就借着风势,烧过了那道矮墙。
青云观后厨的院子里,两个负责砍柴挑水的杂役弟子正坐在柴垛旁歇脚,一个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同伴说:
“嘿,听说了吗?前头那位玄真子师兄,这回可栽大了!”
“咋了?不就是抱了个小尼姑回来吗?救人嘛,掌院罚得也太重了点儿。”
“啧,你知道个屁!光抱抱能罚百日扫尘?听慈航庵那边传出来的,那俏尼姑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找‘我的扫地郎君’!哎哟喂,‘郎君’!这称呼都出来了!听说玄真子师兄为了她,在掌院面前都顶嘴了!说什么‘道法自然,救人要紧’!啧啧,这护的……”
“啊?还有这事儿?”同伴惊得张大了嘴,“‘扫地郎君’?这……这玄真子师兄平时眼高于顶的,没想到……”他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不可思议和看热闹的神情。
流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涟漪一圈圈扩散,越传越远,细节也越发荒诞离奇。玉笋的呓语变成了缠绵悱恻的情话,玄真子的破例救人变成了英雄救美的壮举,而那句“道法自然”,则在市井的演绎中,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叛逆宣言。“扫地郎君”这个称谓,不胫而走。
玉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菜园的。
禅房像个巨大的蒸笼,慧明师太那番话像烧红的炭火在里面翻滚,灼烤着她的每一寸神经。被驱逐的恐惧、无处可依的茫然、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社死羞耻感,交织成一张巨网,勒得她快要窒息。她需要一点空气,一点能让她抓住的东西,哪怕只是墙那边投射过来的、熟悉的冰冷嫌恶的目光——那至少是确定的,是她在过去几年里早已习惯并学会对抗的某种“秩序”。
她像一缕游魂,脚步虚浮地晃到了菜地边。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过,几片早衰的菜叶打着旋儿落下。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堵沉默的石墙,飘向那个小小的孔洞。
透过圆形的孔洞,她看到了墙外的景象。
玄真子果然在那里。
他正背对着她,沉默地挥动着那柄沉重的竹扫帚。动作依旧精准、稳定,每一次挥扫都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韵律。然而,那挺直的背影却透出一种玉笋从未见过的紧绷感,像一张拉满的弓。深蓝色的道袍下摆,沾满了厚厚的尘土和草屑,那是“百日扫尘”的印记,也是屈辱的印记。初秋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额角有汗珠滚落,沿着紧绷的侧脸线条滑下,在下颌处汇成小小的一滴,砸在他脚边的尘土里,洇开一个深色的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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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玄真子挥扫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丝线牵引,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侧过了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穿过小小的孔洞,猝不及防地,直直撞上了玉笋窥探的目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玉笋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再是纯粹、冰冷的厌恶和拒人千里的秩序感。那里面翻滚着太多她看不懂也无法承受的东西——沉重的疲惫,深不见底的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