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无人安眠。
第二天清晨,天色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未曾拧干的脏抹布,沉沉地压在红砖厂房的上空。
技术室的门没有锁。
林婉清推开门的时候,一股混杂着铁锈与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一夜未归。
她就坐在这间冰冷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天光,从漆黑,到靛青,再到此刻的灰白。
她没有哭。
眼泪在昨晚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两道干涸的痕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只是在等。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一个人眼里的火焰,可以在瞬间变成死灰。
那不合逻辑。
她是一个工程师,她相信逻辑,相信所有现象背后都有其原因。
她要一个原因。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
是张汉玉。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推开门,看见坐在冰冷仪器前的林婉清,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眶红肿,原本清亮有神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荒芜的平静。
张汉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不敢看她,喉咙发紧,只想立刻转身逃离。
“站住。”
林婉清开口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张汉-玉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却依旧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上。
“你怕我?”
林婉清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叩、叩、叩】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张汉玉的心上。
他没有回答。
“看着我。”
她命令道。
张汉玉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视线接触到她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时,他的呼吸停滞了。
“告诉我为什么。”
林婉清没有质问,没有哭喊,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不明白。”
“昨天晚上,在你拒绝我之前的那一秒,我看见了。”
“你眼里的光,你的心跳,你的手…它们都在告诉我,你和我是一样的。”
“然后,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
她盯着他,像一个最严苛的考官,要求一个最精准的答案。
张汉-玉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说什么?
说他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姑娘?
说他背负着一个沉重的承诺?
这对林婉清来说,是何等的残忍与羞辱。
他无法开口。
他的沉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林婉清最后的一丝希望。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然的笑。
“所以,是我自作多情了,对吗?”
“张汉玉,你哪怕骗我一下,说你从来没有动过心,我也许还能给自己留点体面。”
“可你连谎话都懒得说。”
“你……”
她的话,被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
“汉玉!张汉玉!”
是刘建国。
他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个发黄的信封,脸上满是焦急。
“你的电报!加急的!从你老家来的!”
电报。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张汉玉的脑子里炸开。
在这个年代,加急电报,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
他一把夺过那个信封,颤抖的手指几乎撕不开封口。
刘建国还在一旁喘着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