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空气是凝固的。
昨夜那扇门【砰】地一声关上后,某种东西就碎了,再也拼不回来。
刘建国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背对着门口,用一把小刷子,一遍遍地刷着他的那双解放鞋,鞋底的泥垢被刷下来,在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
李响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他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
陈文博拿着一本书,翻来覆去还是那一页。
张汉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面前摊开的是那本林婉清给的笔记,可他的视线却穿过书页,落在了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树杈上。
“收信!”
一声长长的吆喝从楼道口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陈文博像是得了大赦,立刻放下书站了起来。
“我去拿。”
没有人回应。
过了几分钟,陈文博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沓信。他把一封印着厂矿标志的信丢给刘建国,又把一封熟悉的、来自老家的信轻轻放在李响手边。
然后,他走到了张汉玉面前,手里捏着最后一封。
“汉玉,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
“北京来的。”
这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里。
一直埋着头的李响猛地抬起了头。
用鞋刷和自己较劲的刘建国也停下了动作,他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陈文博手里的那封信上。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牛皮纸信封,没有一点褶皱。右上角的邮票贴得方方正正,蓝色的邮戳印迹清晰地写着两个字:北京。
刘建国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嗬,圣旨到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砂纸一样摩擦着每个人的耳膜。
“我就说嘛,人家是天上的文曲星,咱们这些地上的泥腿子,怎么配跟人家在一个屋檐下。”
张汉玉没有理他,从陈文博手里接过了信。
信封很薄,却有一种奇异的份量。指尖能感觉到纸张细密而坚韧的质地,这和他从家里收到的那种粗糙发黄的信纸完全不同。
他没有立刻拆开。
他只是把信放在了桌上,那本笔记的旁边。
这个动作似乎彻底激怒了刘建国。他把鞋刷重重地拍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不敢当着我们的面看?”
“是怕信里的金科玉律,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穷酸气给熏着了?”
李响站了起来,涨红了脸。
“刘建国,你够了!”
“我够了?”
刘建国也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是我够了,还是你们俩够了?一个铁饭碗摆在面前不要,一个去北京的好机会在这里犹豫不决!”
“你们清高!你们有理想!”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挤破了头想进个好单位,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的人,特别俗,特别脏?”
张汉玉终于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
“建国,这只是一封信。”
他的声音很稳,没有一丝波澜。
“不是判决书。”
说完,他拿起那封信,转身走出了宿舍。
他需要一点新鲜的、不带火药味的空气。
他一直走,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楼梯,绕到宿舍楼后面那片空地上。
初冬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靠在一棵白杨树干上,用微微颤抖的手,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一股淡淡的墨水清香钻进鼻腔。
他抽出里面的信纸。
是两张稿纸,纸页洁白,上面是熟悉的、隽秀而有力的钢笔字。
是林婉清的笔迹。
【张汉玉:】
【见字如面。北京比星城冷,但研究所的暖气很足。我已安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