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陛下!”
“陛下三思!”数名正直的官员也跪地恳求。
潘崇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咬着牙,牙根甚至渗出血丝,那双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目,此刻充满了震惊、悲愤、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龙椅上那张冰冷而陌生的面孔,喉咙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到极点的悲鸣。他猛地单膝跪地,抱拳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臣…潘崇策…领旨…谢恩!”
林自强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玄色的朝服映衬下,他的脸色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如同万载寒潭,冰封千里。在听到“褫夺镇国公爵位”、“贬为潮州刺史”的瞬间,他袖袋中的铜鼎,猛地传来一阵近乎灼痛的剧烈震动!那震动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悲悯,还有一种对眼前这金碧辉煌殿堂、对这高高在上帝王的…深深鄙夷!
昏庸!
何止是昏庸!简直是愚不可及!自毁柱石!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御阶上那张愤怒而猜忌的脸,落在大殿角落里。那里,女相苏念雪静静地站着,她清澈的眼眸中,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无力。她对着林自强,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红唇无声地动了动。
那口型是:“忍。”
林自强收回了目光。他缓缓地、极其标准地躬身行礼,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文书:
“臣,林自强,领旨谢恩。”
没有辩解,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这沉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刘晟看着下方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尤其是林自强那平静到可怕的姿态,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和猜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野草般疯长!他烦躁地挥了挥手:“退朝!”
文武百官如同潮水般退去,紫宸殿内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那摔在地上的奏章,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荒谬的审判。
潘崇策踉跄着起身,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在侍卫的“护送”下,失魂落魄地走出大殿,消失在殿外的寒风中。
林自强则独自一人,缓缓踱步而出。玄色的大氅在初冬凛冽的寒风中卷起,猎猎作响。他走过长长的宫道,两侧高耸的朱红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王石头和赵锋早已在宫门外焦急等候,看到林自强出来,连忙迎上。当听到那如同晴天霹雳般的贬谪旨意时,两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侯爷!这…这…”王石头虎目含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冲回宫里去。
“国公…”赵锋声音颤抖,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这里没有国公,也没有侯爷了。”林自强淡淡打断他们,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只有潮州刺史,林自强。”
他抬头,望向皇城上方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沉甸甸的,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一丝冰冷的雨点,夹杂着细碎的雪粒,飘落在他的脸上。
“走吧。”林自强翻身上马,玄色龙驹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去潮州。”
马蹄声在空旷的宫前广场上响起,清脆而孤独,很快被呼啸的寒风吞没。他不再回头看一眼那象征无上权力的巍峨宫阙。袖袋中的铜鼎,灼痛感渐渐平息,却传来一种沉重而冰冷的质感,如同这漫天的铅云,压在他的心头。
昏庸二字,已不足以形容。
这南汉的天,终究是变了。
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而潮州,那片远离权力中心的贫瘠边州,又会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