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京报风雷
腊月里的北京城,呵气成冰。可京报衙署的后堂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
十几个编纂围着炭盆,盆上架着铜壶,壶嘴嘶嘶地冒着白汽。
地上散乱地堆着刚印好的报样,油墨味儿混着炭火气,熏得人头晕。
“不能再等了!”
一个年轻编纂猛地站起来,手里攥着份塘报抄件。
“宣府杨总制用新炮轰塌了鞑子三个营垒,这是实打实的军功!咱们就得大书特书,让天下人都看看,陛下的新政练出来的兵是什么成色!”
“糊涂!”
旁边一个老成些的编修一把将他按回去。
“你当这是唱大戏呢?杨总制的捷报是三天前到的,兵部还没议功,内阁也没拟赏,咱们抢先报了,叫那些御史听见,参你一个‘僭越妄报’,你吃罪得起?”
年轻编纂梗着脖子:“费主编说了,京报要的就是快、准、狠!等那些老大人议来议去,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也不能...”
“都闭嘴。”
坐在角落里的费宏终于开口。
他今年开春刚过五十,头发却已白了大半,此刻正就着炭盆的光,仔细校阅着一份校样。
他声音不高,却让满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军功要报,但不能只报军功。”
费宏放下校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去岁漕运案,咱们用数据图表,剥了漕帮一层皮;今年开海,咱们刊发海外风物,引了多少士子争相阅读?如今陛下新政已入深水,实务学堂的生员也散到了四方…咱们京报,得替陛下、替朝廷,把这些散落的珠子串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雪花开始零星飘落。
“拟两个题目。”
费宏转身,目光扫过众人。
“其一,就写《宣府新炮显威,格物之功几何?》。不要只盯着斩首多少,要去工部、去格物院,问清楚这新炮是怎么造出来的,用了什么新式钢材,射程如何,哑火率几成。把鲁胜、陈观这些名字写上去,要让百姓知道,打胜仗不单靠将士勇猛,更靠咱们自家的工匠和算学先生!”
编纂们连忙记录。
“其二,”费宏顿了顿,声音更沉凝了些,“写一篇《市舶新风:从月港到广州》。月港的税收数据,王良王公公那边应该已经核算出来了,去讨要。重点写广州开市舶分司后,第一个月收了多少税,比旧例多了几成。那些生员去了地方,是怎么用算盘和律例厘清账目的,都给我细细地写出来。”
一个老编修犹豫道:“主编,广州那边…听闻阻力不小,王公公那边怕是…”
费宏冷笑一声:“阻力?正好!就把潘家那些士绅如何阻挠新法,隆昌牙行如何勾结胥吏的事,隐去名姓,但把手段都抖落出来!让天下人看看,陛下推行新政,到底是在动谁的奶酪!”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别忘了陛下创办京报的初衷!咱们不是翰林院的清流,只懂得歌功颂德;咱们也不是市井小报,只会猎奇传闻。咱们是陛下的喉舌,是新政的鼓手,要用这白纸黑字,把这潭死水给我搅活了!”
“还有,”他补充道,“下一期的《实务选编》,加印五千份。重点刊载格物院关于水力锻锤的原理图解,以及广州市舶司的新定税则章程。咱们要让各地干实务的人,都能照方抓药!”
命令一道道传下去,京报衙署如同精密的器械,迅速运转起来。采访的采访,核稿的核稿,雕版的工匠连夜赶工,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紧张的气息。
西苑精舍内,朱厚照也刚刚看完费宏派人送来的本期京报清样。
他斜倚在软榻上,王岳小心地在一旁添着炭火。
朱厚照的目光在《宣府新炮显威,格物之功几何?》的标题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费宏这人,懂事。没有一味夸耀军功,而是把格物院抬了出来,这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