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香’代谢残质,已在你脏腑结痂。”她声音低缓,却字字如钉,“若再饮三日此茶,魂魄将永久困于幻境,醒不过来。”
梁录事浑身剧颤,猛然叩首:“求大人救我!卑职愿以性命赎罪!”
“我能救你,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何要篡改边关军报?是谁授意?”
梁录事呼吸急促,嘴唇开合数次,终是崩溃:“是……是右相……他说……监国势弱,需造边患之象,逼陛下提前归政……三道军情皆被调换……战报变捷书,捷书变败讯……我……我只是不想死……”
苏晏清眸光冷冽如霜。
果然如此。
借梦香控人心智,再以虚假军情动摇国本,步步为营,直指监国废立——这才是真正的杀局。
她起身,拂袖决断:“备药。炊火阁今夜不眠。”
当夜,炊火阁灯火通明。
五口小鼎依次排开,炉火熊熊。
第一鼎,青梅榨汁,酸气冲鼻,能破迷障;
第二鼎,黄连煎汤,苦如胆汁,涤荡神魂;
第三鼎,老姜烈酒同煮,辣焰升腾,催人惊醒;
第四鼎,深海盐卤浓缩,咸涩刺舌,定志宁神;
第五鼎,十年老骨慢煨,鲜髓如乳,补耗损之元。
此即“五味惊神汤”——以五味极端刺激强行唤醒沉沦之识海,犹如五雷贯顶,非大毅力者不能承受。
梁录事跪坐于前,面色惨白。
第一匙酸梅汁入口,他猛地呛咳,眼泪直流;
第二匙黄连汤下肚,呕吐不止,几欲昏厥;
待第三匙姜醴入喉,灼痛自咽喉直贯丹田,他突然放声大哭,口中喃喃:“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听命于他……边关根本没有失守……是我改了奏报……是他拿我家人威胁我……”
供词落地,字字如刀。
苏晏清静静听着,手中玉匙未停。
窗外更深露重,风穿檐角,似有窸窣之声掠过瓦面。
而就在茶房角落,那把曾煮过无数“梦茶”的旧瓷壶,正静静立于灶台,壶嘴微张,仿佛仍在吐纳某种无形之毒。
某处暗巷,一人影疾行而来,黑巾蒙面,袖中香囊微燃。
他知道——事情败露了。
夜色如墨,政事堂茶房外万籁俱寂。
残雪压檐,偶尔簌簌滑落,惊起一阵微响。
香篆生贴墙潜行,黑巾蒙面,袖中香囊已燃起一缕幽蓝薄烟,似蛇游走于寒气之中。
他眸光阴冷,指尖微颤——不是惧,而是恨。
他早该想到的。
那日苏晏清不过轻问一句“水烧了多久”,便如利刃剖开七日迷雾。
她竟从一盏茶汤里,嗅出了梦香的根脉!
更可怖的是,她用一碗清水,逼出了梁录事体内积毒,撬开了他的嘴。
如今证据暴露,布局崩塌,他只剩最后一步:毁掉瓷壶、焚尽茶引,让一切回归混沌。
茶房门无声开启,香篆生闪身而入,直扑灶台。
他抓起那把旧瓷壶,正欲砸向地面,忽觉鼻尖一凉——仿佛冬风穿骨,又似冰针刺魂。
抬头刹那,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狸奴蹲踞梁上,双目泛着琥珀金光,口中衔着一只细纱织就的香袋,正轻轻一抖,将方才吸入的蓝烟尽数封入袋中。
“阿嗅……”香篆生咬牙低吼,“你这畜生,也敢坏我大事!”
话音未落,窗外风声骤紧。
数道黑影破雾而来,玄衣佩刀,落地无声。
为首之人立于阶前,斗篷翻卷如铁翼,眉眼冷峻如霜刃裁成——正是萧决。
“玄镜司办案,私闯重地者,格杀勿论。”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入木。
香篆生冷笑后退,背抵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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