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天性;不问窗外的麻雀为什么落在窗台上——麻雀落窗台是为了啄食窗缝里的谷粒,本就是寻常。他只每次给他倒杯热水,用那只带牡丹的搪瓷杯,水总是晾到不烫嘴了才递过去,温度刚好能暖透掌心。
男人接过时,指尖会轻轻碰一下他的指尖。像两片落叶在风里相触,快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点踏实的暖。一尘的指尖沾着松节油的草木香,男人的指尖带着泥土的腥甜,两种气息在相触的瞬间交融,像山与水的相遇,沉默却默契。
地下室的灯光是昏黄的,灯泡用了很多年,蒙着层灰,照得一切都像浸在蜜里。书架的影子、人的影子、书的影子,都变得模糊而柔软,在墙上轻轻晃动,像幅流动的水墨画。有时一尘抬头,会看见他捧着书在角落轻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浅,像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的柳叶,带着种不易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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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穿堂而过,带着雨过天晴的潮气,是晒过太阳的被褥那种暖湿,也带着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啮噬桑叶,安安静静的,却很踏实。像冬日里炉上温着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暖,每粒米都在汤里慢慢舒展,把所有的急躁都熬成了温柔。
有次下小雨,淅淅沥沥的,像筛豆子。他来的时候带了个布包,蓝布面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花,是用红线绣的,针脚虽乱,却透着股认真。打开来是几颗野山楂,红得像小灯笼,沾着点湿泥,是刚从山里摘的,还带着雨珠,在灯光下闪着光。
他把山楂放在窗台上,没说话,转身就去看书了。窗台上有层薄灰,山楂放上去时,留下几个小小的圆印,像给窗台盖了几个红印章。一尘拿起一颗,山楂的皮很薄,轻轻一捏就破了,露出里面鲜红的果肉,酸得舌尖发麻,却慢慢品出点甜,像那些藏在沉默里的善意,初尝时带着点涩,回味却绵长。
那天傍晚,男人看书时,一尘把山楂洗了洗,放在粗瓷盘里。水汽在山楂表面凝成小水珠,像给红灯笼挂了层水晶帘。男人翻书的间隙,偶尔会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得眉头轻轻皱起,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子。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窗外的雨声,还有山楂在齿间碎裂的轻响,像首无字的歌。
有次他来的时候,夹克口袋里露出半截铅笔,是那种最普通的木质铅笔,笔杆被握得发亮,笔尖削得很尖。那天他看的是本《稼轩词》,看到“醉里挑灯看剑”时,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从烟盒上撕下来的,背面空白。他用铅笔在纸上慢慢写着,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一尘擦书架经过时,瞥见纸上的字,是“挑灯看剑”四个字,笔画很用力,纸都被戳得微微发皱,像要把心里的什么东西刻进去。男人发现他在看,慌忙把纸叠起来,塞进兜里,耳根有点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一尘没说话,只是往他的搪瓷杯里添了点热水,水汽腾起来,模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也模糊了男人眼里的窘迫。
地下室的灯泡偶尔会闪一下,像老人眨眼睛。每次闪烁时,男人的影子就会在墙上晃一晃,与书架的影子交叠又分开,像两个相依的伙伴。有次灯泡闪得厉害,一尘搬来梯子换灯泡,男人忽然说:“我来吧。”声音不高,却很清晰。他爬上梯子时,夹克下摆被风吹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后颈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像片小小的枫叶。
换好灯泡,新的光立刻洒满地下室,比之前亮了许多,书脊上的字都看得更清了。男人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捏着旧灯泡,玻璃壳上蒙着层灰,他用袖子擦了擦,递还给一尘,像在交一件珍贵的东西。一尘接过时,指尖又碰了碰他的指尖,这次的暖意更浓些,像春雪初融的溪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像地下室里缓缓流淌的光。男人每天傍晚来,看书,偶尔扫地,留下些带着泥土气息的小东西——有时是颗野栗子,带着刺壳;有时是片银杏叶,黄得像小扇子;有时什么都不带,只在离开时,把窗台上的空搪瓷杯摆得整整齐齐。
一尘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