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样子,他不认多少字,笔画歪歪扭扭,像蹒跚学步的孩子,笔尖却用力得几乎要戳破纸页,仿佛要把心里那点对过往的念想、对生活的硬气,都一股脑儿砸进字里,让那些看不见的情绪,有个实实在在的去处。
原来写出来的过程,本身就是在梳理情绪,像给心里的乱麻找个出口,像给蒙尘的镜子擦去灰,让那些藏着掖着的,都能亮亮堂堂地晒晒太阳,不必再躲在阴影里。
他当即点头,眼里亮得像落了光,那光里有豁然开朗的明,又有跃跃欲试的暖,像黑暗里忽然亮起的灯,驱散了所有犹豫。“您说得对!”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轻快,像初春的冰融了,顺着小溪往下淌,叮咚作响,“我们开个‘写诗入门课’,就从最简单的句子教起,不用讲究平仄,不用琢磨典故,心里怎么想,笔下就怎么写。想说‘今天的粥太烫’,那就写‘今天的粥太烫,像爷爷发火时的脸,却在凉了后,甜得像他偷偷塞给我的糖’;想说‘花开了’,那就写‘窗台的月季开了,瓣上的露水,是昨夜它偷偷哭的泪,却在太阳出来后,笑得比谁都亮’。”
(七)菊笑与余温
张老师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那菊不是盛开得张扬的,是含蓄的,像深秋里经了霜的,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岁月的甜,朴实又动人。“这就对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欣慰,像看到自己种的菜终于出了苗,嫩绿嫩绿的,透着勃勃生机,“诗啊,本就是从心里长出来的,不是从书里抄来的。就像地里的庄稼,别人种的再好,不如自己撒把种子,看着它发芽、开花、结果,那才是自己的收成,吃着才香,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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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隐进了云层,像位不舍离去的客人,轻轻带上门,把最后的余晖也收了去。地下室的灯显得更亮了,把书架、煤炉、板凳都照得清清楚楚,连空气里浮动的灰尘都看得分明,像无数细小的星子在飞舞,闪闪烁烁的,带着点梦幻的美。
张老师把诗集放进布包,那布包是深蓝色的斜纹布,上面绣着朵小小的梅,针脚细密,是她年轻时亲手绣的,花瓣的边缘微微发卷,像被岁月吻过的痕迹。拉链“咔啦”一声响,不刺耳,像给这个提议系了个温柔的结,妥帖又安稳,仿佛生怕它被风吹散了似的。“我回去问问老姐妹们,”她说着站起身,布包搭在臂弯里,沉甸甸的,像揣着个刚出炉的白面馒头,又像揣着个沉甸甸的期待,“她们啊,年轻时谁没在日记本里写过两句‘月亮像银盘’‘花儿对我笑’?保准有人来给你捧场。”
她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书架上整齐的书,扫过煤炉上袅袅的雾,最后落在一尘身上,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嘱托,有期待,像春风拂过麦田,带着无声的暖,轻轻落在一尘心上。然后她推开门,脚步声慢慢远了,巷子里传来她和邻居打招呼的声音,轻轻巧巧的,像落在地上的花瓣,温柔地铺成一条路。
地下室里又静了下来,只有煤炉里的火偶尔“噼啪”响一声,像时光在轻轻咳嗽,低低的,带着点慵懒的调子。一尘坐在板凳上,看着墙上那片被灯光照亮的地方,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后,这里坐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那些字里有柴米油盐的香,有悲欢离合的暖,像无数颗星星,在这小小的地下室里,慢慢亮了起来,把整个屋子都照得暖暖的。
煤炉上的搪瓷壶还在冒着雾,一缕缕,缠着“蒹葭苍苍”的书页,把纸页熏得愈发柔软。仿佛那两千多年前的芦苇,正借着这暖,在时光里轻轻摇晃,叶片上的白露滴落,溅起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在等待,等着听更多属于此刻的、带着体温的诗,在这地下室里,慢慢生长。而那些生长的诗句,终将像芦苇荡里的风,带着每个人的体温,漫过岁月的堤岸,在更多人的心里,种下温暖的种子。
一尘望着张老师远去的方向,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融进巷口的暮色里,才收回目光。煤炉上的搪瓷壶还在吐着细白的雾,把“蒹葭苍苍”的书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