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照得透亮,像铺了层金粉,那些字在光里仿佛活了过来,奶奶的手、围裙、老花镜、布鞋,都在纸上轻轻动。地下室里很静,能听见窗外的蝉鸣,一声叠一声,像在为这些字伴奏。
“还有一句。”一尘轻声提醒,声音里带着鼓励,像风吹了吹芦苇。
男孩深吸一口气,胸口轻轻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笔尖落下,墨水在纸上慢慢晕开:“她从不说爱,却把自己活成了我的太阳。”
写完这句话,他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笔帽滚了几圈,停在一尘的脚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那些黑色的字被泪水泡得微微发涨,笔画却愈发清晰,像生了根的花,在纸上慢慢绽放,带着湿漉漉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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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敢把这些写出来。”他抹着眼泪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点释然的轻,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原来难过写下来,好像就轻多了。”他的指尖划过“太阳”两个字,墨痕被泪水晕成了毛茸茸的边,像真的有光从字里透出来。
一尘捡起地上的笔,用衣角擦了擦笔尖的墨渍,放在稿纸旁。他看着男孩脸上的泪和笑,像看到了雨后的天空,有云,有虹,还有慢慢露出来的太阳。地下室里的纸香似乎更浓了些,混着男孩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是那种柠檬味的香皂,像把夏天的清爽都裹在了身上,两种味道缠在一起,成了种安稳的香,像奶奶的围裙晾在院子里,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阳光又移了移,把两人的影子缩得短了些,像芦苇慢慢站直了身子。男孩把稿纸轻轻叠起来,折成整齐的方块,放进校服口袋,手按在口袋上,像是怕那些字跑掉。“谢谢你。”他说,声音里带着点刚被阳光晒过的暖。
一尘摇摇头,指了指窗外:“你看,阳光都跑进字里了,它们会慢慢长起来的。”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有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了看屋里,扑棱棱飞走了,留下一片羽毛,悠悠地飘进窗,落在稿纸上,像给那些字添了根羽毛。
男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正好落在那片羽毛上,闪着淡淡的光。他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像被松了土的种子,终于能喘口气,要发芽了。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原来不是春蚕在啃叶,是密咪在土里,悄悄舒展根须的声音。
男孩把叠好的稿纸按在胸口,像捧着团温热的火苗。地下室的木门被推开时,夕阳正漫过巷口的青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一尘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条拧成绳的路。
“我想把这个给奶奶看看。”男孩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校服口袋里的笔还在轻轻晃,“她总说我写作文像‘挤牙膏’,这次说不定能让她吓一跳。”
一尘望着他跑远的背影,那背影蹦蹦跳跳的,像挣脱了线的风筝,却飞得更稳了。他弯腰捡起那片落在稿纸上的麻雀羽毛,羽管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忽然想起今早阿禾送来的野菊,花瓣上的露水也这样,看着凉,碰着暖。
“一尘哥,”阿禾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手里拎着个藤编篮,篮里是刚蒸好的槐花糕,热气把篮盖顶得轻轻晃,“张奶奶让我给你送这个,说‘写东西费脑子,得垫垫肚子’。”
她把篮子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那张还带着泪痕的稿纸,指尖轻轻点了点“太阳”两个字:“这孩子写得真好,比巷口黑板报上那些‘模范事迹’实在多了。”阿禾的指尖带着槐花的香,划过纸面时,像在抚摸一片真的阳光,“其实咱们都一样,记挂的哪是什么大道理,不过是有人把你的疼放心里,把你的好写纸上。”
一尘拿起块槐花糕,温热的甜混着槐叶的清,漫过舌尖时,忽然懂了男孩为什么会哭——那些没说出口的爱,像被揉皱的糖纸,看着丑,拆开了全是甜。他想起昨夜在祠堂,看见张奶奶对着丈夫的牌位念叨:“小三今天又剩饭了,跟你一个德性,得让他把‘谁知盘中餐’抄十遍。”牌位上的照片泛着旧黄,张爷爷穿军装的样子,眼神亮得像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