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地下室里静得能听见煤炉的心跳。周老师的丈夫是中学语文老师,教了一辈子诗,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本《唐诗选》,书里夹着1980年的那片海棠。张老师的声音放得极轻,像在念首安眠的诗,每个字都裹着花瓣的香。
“你们看,”张老师念完,把纸页轻轻抚平,那些被泪水打湿的皱、被反复涂改的痕,都成了最动人的装饰,“这不是诗是什么?比书里的句子还动人,因为这是咱们自己的日子啊。日子里的疼,日子里的暖,日子里没说出口的话,都在这字里呢。”
一尘给每个人的杯里添了新茶,是张老师带来的雨前龙井,叶片在水里慢慢舒展,像群刚睡醒的蝴蝶。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彼此的眉眼,却让那些藏在皱纹里的笑、挂在眼角的泪,都变得格外清晰。窗外的风穿过树梢,带着点春日的暖,吹得窗台上的薄荷叶子轻轻晃,香气混着茶香漫过来,像只温柔的手,轻轻拍了拍每个人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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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师忽然合上蓝布本,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像把锁开了。“下次,我把老头子的诗稿带来。”她的声音里带着种释然的轻,“他走了十年,那些稿子还锁在樟木箱里,垫着防潮的报纸,该见见光了。他写了一辈子诗,总说‘诗要晒晒太阳,不然会发霉’。”
“好啊,”一尘点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咱们一起读,让他也听听,他的字还活着呢。就像这海棠花,年年春天都开,他的诗,也该年年有人念。”
老人们陆续离开时,布包里都揣着写满字的纸页,像揣着团小小的火。李老师的布包最鼓,里面除了诗稿,还有颗捡来的橡果,他说“给地下室添个笔搁”;王老师的包里飘出蛋糕的甜,她给一尘留了块,说“写诗费脑子,补补”;周老师走得最慢,蓝布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易碎的梦,路过老槐树时,她停了停,摘了片新叶,夹进了本子里。
张老师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墙上的粉笔字——是刚才有人写的“今天的风很软,像母亲的手”,字迹被风吹得有点淡,却依然看得清。她笑了,皱纹里盛着光:“明天,咱们写‘明天的云很白’好不好?”
“好!”一尘应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布包上别着的干菊花在风里轻轻晃,像串会说话的星。
地下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墙上的粉笔字,和桌上散落的铅笔头——有的被啃得坑坑洼洼,有的笔尖断了半截,却都带着体温,像群累了的小兽。一尘收拾着纸页,发现每张纸上都带着点生活的痕迹:李老师的纸上有茶渍晕开的圈,像个小小的太阳;王老师的纸角沾着点奶油,甜得发黏;周老师的纸页边缘,有片海棠花瓣的印,浅得像个吻。
这些痕迹拼在一起,像幅幅微型的人生画卷——有炊烟升起的清晨,有月光洒满的夜晚,有眼泪流过的褶皱,有笑容漾开的弧度。一尘忽然明白,所谓诗,从来都不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不是课本里需要背诵的注释,而是落在人间的烟火。是棉鞋里晒过的暖,是橡果里藏着的时光,是海棠花里裹着的思念,是每个普通人心里,那些想说却没说出口的温柔——像母亲纳鞋底时没说的“爱你”,像老伴揉面时没说的“想你”,像父亲捡橡果时没说的“护你”。
煤炉上的茶又沸了,“咕嘟咕嘟”的声响里,仿佛能听见无数个故事在生长。李老师的橡果被摆在窗台上,成了真正的笔搁;王老师的蛋糕纸垫上,有人写了句“甜是会传染的”;周老师的蓝布本影子落在墙上,像个温柔的句号。
而这地下室的光,正照亮着笔尖下的春天。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心事,那些被生活磨得发亮的瞬间,那些以为早已遗忘的片段,都在纸上长出了诗的模样——不是工整的七律,不是华丽的辞藻,只是一句句带着体温的话,像老槐树的根,在泥土里悄悄蔓延,把每个孤独的黄昏,都连成了温暖的黎明。
暮色漫进来时,一尘把今天的诗稿整齐地摞在书架上,旁边摆着张老师的《唐诗选》。风吹过纸页,“哗啦”作响,像无数只手在翻书,又像无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