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在念诗。他忽然想起张老师说的“诗是心里的花”,原来这地下室,早已成了片永不凋谢的花园,每个来这里写字的人,都在种下自己的花,而那些花,正开在纸页间,开在光阴里,开在每个需要温暖的心上。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叶片间漏下的月光,在地上拼出句没写完的诗。一尘知道,明天的云会很白,像王老师蒸馒头时撒的面粉,像周老师丈夫衬衫上的白,像所有干净又温柔的东西,都会落在纸上,长成新的诗行。
【2】
晨光漫进地下室时,周老师果然抱着个樟木箱来了。箱子上了铜锁,刻着缠枝莲纹,边角被岁月磨得发亮,像块温润的老玉。她把箱子放在桌上,钥匙插进锁孔时顿了顿,铜屑簌簌落在箱面,像撒了把碎星。
“这是他五十一岁那年整理的诗稿,”周老师的指尖抚过箱盖的纹路,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字,“说要等孙子能背《静夜思》了,就当礼物送他。结果……”她没说下去,只是抬手抹了下眼角,箱盖被轻轻掀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木与旧纸的气息漫出来,像打开了一坛封了十年的月光。
诗稿用蓝布带捆着,整整齐齐码了三摞。最上面一叠的封面写着“春棠集”,字迹清瘦,带着点风骨,是周老师丈夫的笔迹。一尘抽出最上面那页,纸边已经发脆,墨迹却依旧清晰:“檐角的冰棱在化,滴成串的诗——第一滴说‘冬要走了’,第二滴说‘你鬓角的霜,比雪软’。”
“这是他五十岁写的,”周老师凑过来看,指尖点在“鬓角的霜”四个字上,“那天我染了头发,他盯着我笑,说‘染了也没用,你眼角的纹里,藏着我见过的所有春天’。”她的声音忽然亮起来,像落了点阳光,“你看这句‘灶台的火在跳,把你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高忽矮,像年轻时跳的探戈’,他总说我做饭时爱晃悠,其实是他自己站在厨房门口,看傻了忘了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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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拄着拐杖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没推,指着其中一页的墨团笑:“这准是写半截被打断了。你看这‘雨打窗棂’后面,墨点溅得像星子,定是你催他去买酱油,他急得笔都没搁稳。”
周老师果然点头,眼里却闪着光:“那天要给孙子做酱油炒饭,他揣着诗稿就往外跑,回来时酱油瓶没盖紧,洒了半袋,诗稿角上沾的就是那酱油渍——你看,现在倒像朵小桃花了。”
大家围坐成圈,传看那些泛黄的纸页。王老师翻到张夹着干枯海棠的诗稿,花瓣早已褪成浅褐,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粉。“‘捡片海棠压进信里,你拆信时,春天就从纸里跑出来’,”她念得很慢,尾音有点颤,“多好啊,连思念都带着香。”
不知谁起的头,大家开始轮流念诗。李老师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念到“老槐树的影子在棋盘上走,我们的棋子,是晒暖的猫,和打盹的狗”时,忽然停住,望着窗外的树影笑:“这说的不就是咱们吗?退休了没事干,蹲在树下下棋,狗趴在脚边,猫蜷在棋盘上。”
王老师念到“孙女的辫子在晃,像你年轻时的麻花辫,绕着绕着,就缠成了我的拐杖”,忽然拍了下周老师的手:“这不就是现在的你?天天盼着孙女来,把她扎辫子的红绳,绕在自己钥匙串上。”
周老师没反驳,只是把那页诗稿轻轻按在胸口,像捧着颗温热的心脏。阳光透过窗棂,在诗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清瘦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摇晃,像一群站在时光里的人,正笑着朝他们挥手。
一尘看着这幕,忽然明白张老师说的“诗要晒太阳”是什么意思。不是让墨迹褪色,而是让那些藏在字里的心事,在多年后被新的人读懂,被新的故事温暖,就像周老师丈夫的诗,本该困在樟木箱里沉默,却在今天,借着大家的声音,长出了新的枝芽。
中午的阳光爬上桌面,把诗稿染成浅金。周老师把最上面那叠“春棠集”拆开,分给每人一张:“他总说‘好诗不怕散’,让它们跟着你们,比锁在箱子里强。”
一尘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