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提着空竹篮的脚步声刚在巷口拐了弯,藤条摩擦的轻响还像余音般绕着墙根打转,一尘的目光就被桌角那张摊开的义卖场地联系表勾了去。米白色的纸页上,“需今日确认”五个字被红笔重重圈了三道,像三颗烧红的星子,钉在纸页上,也烫在他心上。
竹篮刚才搁过的地方还留着圈浅痕,混着月季落下的几片碎瓣,甜香丝丝缕缕漫过来,像老周没走远的叮嘱。他指尖在纸面轻轻敲着,指腹划过“场地调整”那行小字——早上场地负责人发来的消息还悬在手机通知栏里,说街角的老水管突然爆了,施工队要占去半条街,原定的梧桐树下的位置得挪到街对面的空置店面,得去现场量量尺寸,不然捐来的二十个书架摆不下,孩子们准备的手工展台也没地方落脚。
窗台上的月季正迎着阳光舒展花瓣,粉白的瓣尖微微翘起,像在跟他摆手。一尘望着那篮花,老周刚才的话还在耳边打转:“日子不是赶路,是散步。”可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跳动的时间,上午十点,离场地管理处下班只剩三个小时,若今天定不下来,下周的义卖会就要耽搁,那些等着用义卖款买文具的山区孩子,怕是要多等些日子——他仿佛能看见孩子们趴在教室窗口张望的模样,像一群等着喂食的小雀。
他犹豫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悬。老周留下的桂花糕还剩半块,油纸包放在桌边,甜香混着月季的芬芳,在空气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想把他困在这片刻的安宁里。可他脑海里却闪过山区小姑娘的脸,那双盯着捐赠图书封面的眼睛,亮得像藏着星光,他答应过,要让她早日摸到带拼音的诗集。
“就去确认一下,半个时辰就回来。”他对着窗台上的月季轻声说,像在跟自己讨价还价。伸手拿起手机时,指腹不小心蹭到了口袋里的纸页——昨天医生开的“注意休息”单子,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建议卧床静养”几个字被他的指温焐得有些软,却依旧清晰。
他把单子折成更小的方块,重新塞回口袋,像是把那句叮嘱也一并藏了起来。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回头望。窗台上的月季迎着阳光,花瓣上的露水还没干透,在光里晃出细碎的虹,像老周眼里没说出口的牵挂。甜香漫过来,软乎乎的,缠在他袖口,像只挽留的手,又像母亲轻拍后背的掌心。
“等我回来给你们换清水。”他又说了一句,声音轻得怕惊了花。
轻轻带上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谁在叹息。巷子里的风比刚才暖了些,吹在脸上带着点痒意,卷着卖花姑娘竹篮里的茉莉香,混着远处包子铺飘来的麦香,在空气里酿成了一杯温柔的酒。一尘的脚步比平时慢了些,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能听见清晰的“踏”声,不像往常那样急匆匆地赶,倒真有了点散步的意思。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流云慢悠悠地飘,像被风吹散的棉絮,又像老周写的诗,字句都带着闲逸。路边的梧桐树叶被阳光照得透亮,叶脉清晰可见,像谁用金线绣在叶面上,偶尔有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在地上铺成一小片金黄。有骑着二八自行车的老人从身边经过,车铃“叮铃”响了两声,带着点岁月的温柔,车后座绑着的竹篓里,装着刚买的新鲜蔬菜,沾着点晨露的湿。
一尘忽然想起老周说的“闻闻路边的花香”,他深吸一口气,果然闻到了巷尾炸油条的香气,混着自己身上淡淡的月季香,竟真的驱散了些熬夜留下的疲惫。可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阿雅发来的消息:“一尘哥,刚才清点捐赠物,发现手工区的彩纸比预计多了三倍,要不要多搭两个展台?场地够不够呀?”
他停下脚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我正在去场地的路上,先看看新位置的尺寸,你别急,半小时后给你准信。”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线牵着的风筝,那些线是孩子们的期待,是诗社伙伴的信任,是老周没说出口的担忧,而他,挣不脱,也舍不得挣——这线的另一端,系着太多柔软的牵挂,松不得。
走到巷口时,阳光突然变得炽烈,晒得人皮肤发暖,像浸在温水里。一尘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