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树梢,村口广场的黄土被晒得热乎乎的。
吴老栓攥着铁皮喇叭,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往高台上爬,梯子每晃一下,他的身子就跟着颤一颤,嘴里却没停:“今天非得让他俩说清‘通敌’的问题!不然这批斗会,就不算完!”台下稀稀拉拉站着些村民,大多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只有郑主任带来的几个人,叉着腰在一旁起哄,喊着“老实交代”,场面刚要闹起来,远处突然传来吉普车尖锐又急促的鸣笛声。
车轮碾过土路的“突突”声越来越近,最后“吱呀”一声急刹在广场入口,扬起的黄土扑了起哄者满脸。县委李书记带着两个穿深蓝色中山装的干部快步下来,中山装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尘土,他眉头拧成个疙瘩,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批斗会立刻停了!”
吴老栓举着喇叭的手僵在半空,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开水烫过的虾子:“李书记,这俩人……这俩人有通敌嫌疑,还没查清楚呢!”“林鹤轩父子的事是乡里核查过的误会,黄云峰更没问题——当年救过负伤的八路军连长。”李书记打断他,径直走到林鹤轩面前,伸手解开他手腕上的麻绳,指尖触到粗糙的袖口时顿了顿,“林先生,你满腹经纶,村里孩子还等着听你讲《论语》《孟子》,往后别再受这无妄之灾。”
说完,他又转向黄云峰,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目光不经意扫过黄云峰的胸口,声音压得低了些:“你怀里那片‘铜疙瘩’(暗指3号碎片),我略知些门道,是当年部队里传下来的老物件吧?往后有难处不用藏着掖着,直接去县里找我。”
黄云峰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按了按心口的碎片,冰凉的金属似乎被体温焐得热了些。他抬眼看向林鹤轩,正好对上对方投来的目光,两人眼里都藏着诧异——李书记怎么会知道碎片的事?难不成他也在找这些东西?
吴老栓手里的铁皮喇叭“哐当”掉在地上,喇叭口磕出个小坑,他却没敢去捡,只僵在原地看着李书记安排干部送两人回家,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郑主任站在人群后,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想趁着混乱溜走,却被李书记的目光扫到,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林鹤轩跟着干部往家走,黄云峰跟在他身侧,两人没敢多说话,只在路过村头老槐树时,黄云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李书记好像知道碎片的事,要不要找机会问问?”林鹤轩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先别急,他既然没明说,咱们先观察着,别露了破绽。”
推开家门时,门轴“吱呀”响了一声,灶屋里飘来的小米粥香先一步裹住了林鹤轩。王桂英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头,蓝布围裙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絮,头发用木簪挽着,看见他身后跟着的林殿民,眼眶一下子红了,快步走过来攥住林鹤轩的手,掌心的温度暖得烫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粥刚熬好,快趁热喝,我还在灶膛里温了两个红薯。”
院子里的芦花鸡咯咯叫着,围在墙角啄食地上的碎米——那是王桂英早上特意撒的,家里的鸡许久没沾过这么实在的吃食。林殿民早忘了刚才的惊吓,挣开林鹤轩的手就往厨房跑,洗手时瞥见灶台上摆着的精米袋,袋子上印着“救济粮”三个字,他凑过去小声问:“娘,这米是哪来的呀?比上次李老师给我的米还白。”
王桂英正用勺子搅着粥锅,粥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米油,她摸了摸林殿民的头,声音软乎乎的:“是李书记让人送的,说给你爹补补身子,这几天你爹吃了不少苦。”林殿民“哦”了一声,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手指悄悄碰了碰米袋边缘,又赶紧缩回来——他记不清上次吃这么白的米,是几岁时的事了,只模糊记得过年时,娘会蒸一小碗白米饭,让他和大哥分着吃。
林鹤轩把李书记塞给他的布票和半匹藏青布,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布票是硬挺的纸壳做的,边缘印着淡蓝色的花纹,他把布面展开,藏青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布纹细密,摸起来厚实又顺滑。王桂英凑过来,手指轻轻划过布面,忍不住感叹:“这布真好,做件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