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
那是一顶沾着暗红色血迹的船工旧帽。
在簰洲湾一处废弃的信号桩旁,他们找到了老艄九。
他倒在冰冷的泥地里,胸口被半截断裂的汽笛哨管贯穿,鲜血早已凝固。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至死还紧紧攥着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
谢云亭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却字字如刀,刻在他心上:“杜已知我,勿来救。北线清,汽笛绝。”
杜沧海已经知道了他的双面间谍身份,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吹响了那废弃灯塔的汽笛,为谢云亭引开追兵,也为自己吹响了最后的绝响。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北线清”这三个字的关键情报,和一声再也不会响起的平安哨。
谢云亭抚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身,沉默了良久,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沉寂的、燃烧的火海。
当夜,他下令,将老艄九的船工旧帽,端端正正地置于云记门口那座新建的信灯台最高处,与那面在江风中猎猎作响的“信”字旗并列。
“他用命,为我们吹完了最后一声平安哨。”谢云亭对着所有云记的伙计说,“这顶帽子,就是云记的另一面旗。”
哀伤的气氛尚未散去,一位更老的访客来到了云记。
九婆婆,屯溪最年长的百岁茶婆,由她的孙儿一路从皖南背到了汉口。
老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只古旧的黑陶罐,递到谢云亭面前。
“娃儿,俺们祖上说,这罐里的松脂燃尽了,茶魂也就散了。”老人的声音细弱游丝,眼睛却亮得惊人,“可昨夜,老婆子在家里,看见了江上的火光……比俺爷爷说的百年前还亮。”
她吃力地打开罐子,将里面仅剩的一点点暗红色的、凝固如琥珀的松脂,亲手倒入了信灯台的底座凹槽中。
“这灯,该烧的是良心,不该烧钱。”
谢云亭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只空陶罐。
他郑重叩首,随即下令,请全城最好的工匠,以赤铜铸龛,将这只陶罐永世供奉于信灯台之下,作为灯座之基。
有人用命点灯,有人用传承添薪。
与此同时,城南那座破庙里,灰婆的身影已悄然消失。
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在冰冷的门槛石上,压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阿篾取回信,交予谢云亭。
信上只有两行字:“眼盲可走,心盲难活。此后无名,亦无踪。”
谢云亭读罢,将信纸小心折好,贴身收起。
他对阿篾说:“去后院,在那块‘隐功碑’上,为她寻个位置。”
那块“隐功碑”是谢云亭秘密立下的,通体无字。
只有他知道,上面早已用特殊药水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都是那些为云记、为华茶暗中付出甚至牺牲,却注定无法留名于世的英雄。
药水无色,需以烈酒浇灌方能显形。
他明白,有些战斗,无需留名。有些忠诚,不必相见。
三日后,汉口商会总会的议事大厅。
谢云亭召集了全汉口的华商茶号掌柜。
赫德美洋行与三江会的人也派了代表,坐在角落里,满脸看好戏的冷笑。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声泪俱下的控诉大会,一场博取同情的闹剧。
然而,谢云亭一上台,未提赔偿,未诉冤屈。
他只是平静地将一台新式留声机放在桌上,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后,一段模拟的、极具特点的汽笛声响起,三长两短,正是赫德美洋行货轮在黑市交易时的秘密暗令。
而这声音,正是老艄九生前凭借记忆,用口技模仿并录下的。
紧接着,谢云亭又命人将一张张用炭笔拓印的票据影印件分发给众人,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赫德美洋行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