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都在同一时间,用留声机播放起一段略带杂音的录音。
那是一个温婉而有力的女声:“诸位姑娘,你们要记住,识文断字,不是为了将来讨夫家欢心,更不是为了在嫁妆单子上多添几行字。是为了让你们能亲眼看清这个世界,亲耳辨别那些谎言,亲手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是苏母生前在女子学堂授课的录音!
这段珍贵的音频,竟被金笔张从一个教会的故纸堆档案馆里翻了出来。
市井百姓争相传听,街头巷尾,尽是“醒世箴言”。
有人甚至用黄杨木仿制了袖珍的屏风挂件,正面刻凤凰,背面刻那八字箴言,取名“醒屏”,一时风靡。
深夜,远东拍卖行的贵宾展厅内,灯火通明。
程鹤年独自一人站在那架巨大的紫檀屏风前。
他斥巨资赢下的“战利品”,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无人问津,甚至成了他的耻辱柱。
灯光下,正面的百鸟朝凤依旧流光溢彩,可他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背面那些刀刻斧凿般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在灼烧他的神经。
“砰!”他猛地一拳砸在玻璃罩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
可他扬起的拳头,却在半空中颓然停住。
他赢了吗?他好像什么都赢了,却又好像输得一败涂地。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展厅外响起。
阿篾走了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封信放在了程鹤年面前的展台上。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正跪在一个端庄的妇人面前,神情恳切。
那个男人,是程鹤年已故的父亲。
那个妇人,正是苏晚晴的母亲。
照片背面一行小字:民国十年,为调解茶行商事纠纷,程家主跪求苏夫人。
照片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你踩下的每一步,都有前人的脚印。
程鹤年的身体晃了晃,缓缓沿着冰冷的玻璃罩滑坐在地。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费尽心机赢回来的东西,正在他手里,一点点腐烂,散发出恶臭。
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谢云亭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他将自己关在焙火房里整整一夜,天亮时,他推门而出,眼中有血丝,更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将一张新绘制的图纸交给阿篾,声音沉稳:“去准备吧,误了农时,一切都是空谈。”
阿篾接过图纸,只见上面画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竹制晾晒架结构图,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
清明过后第五日,暖风和煦,清心茶舍的后院里,搭起了一排长长的竹制遮阳棚。
棚下,三十张崭新的竹匾整齐排列,等待着第一批春茶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