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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鹤年脸色煞白,汗珠从额角滚落。
他强自镇定,厉声道:“这……这是临时故障!昨夜设备出了点小问题,我们已经连夜整改了!”
“是吗?”谢云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没有反驳,只是转身向人群中招了招手,“小辫子,过来。”
那个叫小辫子的童工,怯生生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看到程鹤年凶狠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当他看到谢云亭鼓励的眼神时,又挺起了小小的胸膛。
谢云亭温和地问:“小辫子,告诉大家,你每天都记了些什么?”
孩童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石坪上,宛如最精准的钟摆声:“程老板的厂子,每晚子时一到,三号排水口就开闸,那水又黑又臭,比白天多三倍。黄工头让我每天记下时辰,从上个月初三到昨天,一共三十七天,一天不落。初三是子时一刻到卯时正,初四是……”
他一口气背诵了七八天的排污记录,精确到时辰,没有一丝错漏。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孩子清脆的童音,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刺入程鹤年“临时故障”的谎言。
程鹤年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最后变得和那盆中污水一样黑。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竹杖的盲眼老人分开人群,缓缓走了过来。
正是说书人“老油灯”。
他怀里抱着一把斑驳的三弦,却并未弹唱。
“我不懂什么屁……屁艾吃,”他口齿犀利,毫不客气,“我眼瞎,鼻子可不瞎。我闻得出味儿。”
他让人拿来两样东西。
一样,是从受灾村里收来的新米;另一样,是云记的“龙脊焙”茶叶。
他先抓起一把米,凑到鼻下,深深一嗅,随即猛烈地咳呛起来,仿佛闻到了剧毒之物:“不对!这米里有股焦油的臭味!这米吃进肚里,是要坏肝烂肠的!”
说罢,他将米嫌恶地丢开,又颤抖着手,捧起那包茶叶。
他将脸埋入茶叶中,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露出了舒展陶醉的神情:“啊……这才是味道!山魂水魄,草木清芬!这才是人能吃进嘴里的东西!”
一褒一贬,一臭一香,比任何科学数据都更直观,更震撼人心。
李专员当即下令:“把这米样封存,带回省城化验!”
“够了!”程鹤年彻底疯狂,他面目狰狞地嘶吼,“谢云亭,这是你逼我的!”他转身对身后的保镖吼道:“通知电厂,立刻给我全线断电!我倒要看看,没有电,你们这帮泥腿子怎么活!”
当晚,整个黟县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黑暗。
商铺关门,工厂停摆,连县政府的办公楼都一片死寂。
程鹤年以为,这足以让所有反对他的人屈服。
然而,在县城东南角的历口村,却亮起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不是电灯。
石聋伯,那位技艺非凡的凿井匠,此刻正指挥着几个壮劳力,合力摇动着一座锈迹斑斑的百年手摇发电机。
那是谢家祠堂里压箱底的老古董,此刻却发出了沉稳而有力的轰鸣。
微弱的电流点亮了几盏茶油灯,昏黄的光晕下,茶农们没有停歇,依旧在细心地为茶苗培土、浇水,光影在他们专注的脸上跳跃,构成一幅坚韧不拔的动人画卷。
祠堂前,谢云亭亲自点燃了一堆熊熊的松柴。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火漆“茶引”,那是云记信誉的象征。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它投入了烈火之中。
火漆遇热融化,那独特的兰花香混合着松木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飘向黑暗笼罩的县城。
“他们能断电,”谢云亭望着那跳动的火焰,声音沉静而有力,“断不了这茶香。这味,是祁红茶马古道上,三百万茶农用脚一步步走出来的,是刻在骨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