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出大事了!”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声音都在发颤,“程鹤年那个老狐狸,不止玩阴的。他联合了十几家上海茶商,以‘私设关卡、私通军阀、扰乱市道’的罪名,向省府递了弹劾你的折子!同时,几家洋行突然联手压价,皖南毛茶的收购价一夜之间跌了两成!这是要断你的根啊!”
釜底抽薪,毒辣至极!
没了货源,江心栈就是一座空桥;失了信誉,云记就是过街老鼠。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
唯有谢云亭,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浮现一抹冰冷的笑意:“他要断我根,我便掀他台。”
他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枭雄般的决断光芒,连下三道命令。
“第一,传令所有茶山管事,预付给定金的茶农,款项再加一倍!告诉他们,这是云记的诚意!”
“第二,立刻张贴告示,我云记收茶,价高于市价两成!不论斤两,只认我云记发出的火漆茶引!凡持有茶引者,就算茶叶被抢被毁,云记照价赔偿!”
“第三,所有账房,备足现大洋。咱们不玩虚的,一手交茶引,一手交钱!”
这三道命令,如三记重拳,招招打在程鹤年联盟的软肋上。
他们想用降价逼死云记,谢云亭偏要用更高的价格,将所有茶农都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火漆茶引,在这一刻,不再是品质的象征,而是信用的化身,是一张比银票更硬的承诺!
正当众人为谢云亭的魄力而振奋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暗处走出,正是杨师爷。
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袖中却摸出一卷密函,塞到谢云亭手中。
“省府的折子受理了,但被暂时压下了。”杨师爷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雾中的鬼神,“眼下战事吃紧,军饷常有拖欠。上头有大人物念着一句老话:‘茶可充军饷,丝能抵外债’。只要你的茶能源源不断地运出去,换成真金白银,他们就不会真的动你。你好自为之。”
谢云亭心中一凛,郑重地拱手作揖。
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恩赐,而是无数像杨师爷这样在夹缝中求存的底层官吏,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民生留出的一线天光。
这口气还未松到底,一声焦急的呼喊从远处传来。
驿站遗孤小豆倌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满是泥水和泪水:“东家!不好了!鹰嘴崖……鹰嘴崖那段新开的山路,塌方了!有三个去送茶引的茶农,被埋在
这个消息,比三江会的水鬼、比程鹤年的弹劾更让谢云亭心头剧震。
“点二十个最精壮的伙计,带上所有铁锹镐头,跟我走!”他没有一丝犹豫,声音嘶哑地吼道。
商战可以输,人心不能散!路,是为活人开的!
暴雨倾盆,新开的山路本就崎岖,此刻更是泥泞湿滑如沼泽。
一行人手脚并用,在漆黑的山林里艰难攀爬。
同行的石聋伯再次展现了他神乎其技的本领,他不顾冰冷的泥水,一次次伏地听声,凭借山体内部微弱的震动回音,精准地判断出岩层的稳定区域,指挥众人避开随时可能发生二次滑坡的险境。
“快!往左三尺!
“停!这块石头
在石聋伯的指引下,众人在天亮之前,硬是从数吨重的土石方下,挖出了两名幸存者。
而最后一名被找到的老茶农,胸口被巨石压得塌陷,已是弥留之际。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住谢云亭沾满泥浆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嘴唇翕动,断断续续地说道:“路……路不能断……茶叶……要……要出去……”
话音未落,老人的手无力地垂下。
谢云亭僵立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那句遗言,却如烙铁般烫在他的心上。
归途中,队伍气氛沉重。
谢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