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春。
沈聿蹲在女校那棵老海棠树下,望着姑娘们手里翻飞的厚纸,忽然“啪”地拍了下大腿——
先前在自家库房翻出那两箱火药时,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这玩意儿得卷成筒,才能扔出去”,至于该找谁来卷,压根没往深里想。
直到昨天路过女校,他忽然福至心灵:卷纸筒不就跟叠纸船、糊灯笼一个路数?
这群姑娘绣活能在绢帕上缀出米粒大的鸳鸯,卷个纸筒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旁的福安忍不住小声嘀咕,说这种事本该交由专业人士来办,他却全然不顾,径自摘下沾着草屑的礼帽,露出一头被风搅得乱糟糟的头发,随即转向围拢过来的姑娘们,朗声道:
“诸位妹妹听仔细了——这纸筒可不是寻常玩意儿,这是可以用来救国的手工。”
姑娘们听完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方才还带些拘谨的氛围一下子活泛了。
有个双马尾姑娘已忍不住拿起地上木箱里的厚纸,指尖还泛着新鲜的油墨香——那是她刚从校刊编辑部匀来的。
“沈少爷,这浆糊怎么总抹不匀?”双马尾姑娘举着黏糊糊的手指,鼻尖沾了点纸屑。
她是校刊的美术编辑,原本该在画室画插画,此刻却被沈聿给说动了。
沈聿凑过去,笨手笨脚地拿过纸筒演示:
“你看啊,得像包糖纸似的,边转边抹——哎哎别蹭我脸上!”
他被姑娘们笑闹着推了一把,后腰撞到堆纸的木箱,哗啦啦滚出几卷红绸子。
那是他娘上个月做寿衣剩下的,被他顺手拿来当信号弹的尾焰装饰,此刻倒成了姑娘们的新玩具。
有个梳双丫髻的姑娘扯出半尺红绸子,指尖灵巧地在纸筒尾端打了个蝴蝶结,举起来笑道:
“这样一来,咱们的信号弹也算穿了红裙,炸开时定能在天上跳支舞。”
沈聿凑过去瞅了瞅,那点艳红在素白的纸筒上晃眼得很,倒真添了几分活气。
他摸着下巴直点头:“哎,这主意妙啊!这可比光秃秃的好看多了。”
话音刚落,姑娘们便三三两两地找来了各色零碎绸缎——有从旗袍滚边上剪下的石榴红,有绣荷包剩的水绿,还有裹书用的月白绫子。
一时之间,原本单调的纸筒都缀上了细碎的布条,风一吹,红的绿的白的飘带轻轻晃荡,倒像成了一串待放的花骨朵。
沈聿蹲在一旁看她们忙活,瞧着那些缀了红绸的纸筒在阳光下泛着光,忽然觉得这哪是什么信号弹,
倒像是姑娘们预备着送给出征人的花束,连带着火药的硝石味里,都混进了几分甜丝丝的暖意。
混乱中,不知是谁碰倒了窗台的花盆,陶土碎了一地。
沈聿正想赔罪,却见种花的老园丁蹲下来,捡起块碎瓷片:
“少爷,这瓷片边缘锋利,不如用来刮纸筒的毛边?”
果然一试,卷出来的纸筒又齐整又紧实。
姑娘们拍手叫好,沈聿摸着后脑勺笑:“您看,这叫‘碎碎平安’,碎了花盆,保准咱们的信号弹百发百中。”
其实他心里直打鼓:谁知道女校做的这堆“手工课作品”到底能不能真派上用场?
沈家公馆。
沈筠刚听完手下的回禀,手指捻着的茶盏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正低头擦拭短铳的沈聿,眸底漾开些微暖意。
“让女校的学生帮忙卷火药筒?”他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倒是个活络心思。”
沈聿抬眸,有些意外他会是这个反应。
“她们手巧,卷得又快又齐整,”沈筠指尖轻叩桌面,语气沉稳,“再者,这事让她们搭把手,既解了咱们人手紧的急,也让她们在乱世中多些自保的念想——这件事你做得很好。遇事能跳出死理,不拘一格,这才是沈家子孙该有的样子。”
一旁苏砚卿捏着帕子的手顿了顿,眼帘垂下去,遮住眼底那点一闪而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