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乌云缓缓地吞噬着月亮。沈聿敏捷地翻过围墙,借着探照灯扫过的间隙,迅速隐入树影之中。
他脑海里还回响着苏砚卿传来的情报:码头仓库军火清单,西侧指挥室保险柜,密码是今早换岗时间——五点十七分。
刚摸到拐角,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站住。”
沈聿身体一僵,缓缓转身。谢临洲站在三步外的阴影里,军装挺括,左手食指在枪套上轻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沈聿一眼就注意到谢临洲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多年前兵祸中留下的印记。
“证件。”谢临洲的声音平淡无波,这些年他总挂着一副冷漠面孔,似乎民国十六年的那场大雪把他整个身心都冻僵了。
就在沈聿迟疑时,谢临洲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证件过期了。趁没人看见,快走。”
不等沈聿回应,他已经转身对远处的巡逻兵喊道:“查过了,自己人!”
随后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补充:“这片区最近不太平,看好孩子,别让他们乱跑。”
沈聿怔在原地,直到巡逻兵的脚步声远去,才低声问道:“为什么……要放我?”
谢临洲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正了正军帽:“下次别走红墙那边,第四块砖是松的,底下有暗哨的红外线。”
直到巷口恢复寂静,沈聿才发现自己的匕首已经出鞘半寸。锋利的刀刃反射着远处的探照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审讯室里,陈鹤年被反绑在铁椅上,衬衫破烂不堪,嘴角渗着血沫。
他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谢少佐,你这鞭子可比松井差远了。”
谢临洲坐在对面桌后,拿雪白的帕子慢悠悠地擦手。前阵子有个小兵杀了逃难的孩童,被他亲手毙了,松井骂他“妇人之仁”,他只说了一句“留着浪费粮食”。
“再说一遍,”他把帕子丢进铁盘,哐当一声,“你上线是谁?”
陈鹤年吐出一口血水,嗤笑道:“我不是说过了?我就是个给皇军运货的,哪来的什么上线?”
谢临洲猛地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动作看似凶狠,却巧妙地避开了他胸前的旧伤。
“码头仓库守卫的制服,领口第二颗是铜扣。”谢临洲的目光冰冷,“你脖子上的压痕,弧度分毫不差。昨天换岗时,你去过仓库,对不对?”
陈鹤年的瞳孔骤然收缩。
谢临洲突然松手,转身对门口的卫兵下令:“继续审,别让他死了!松井大佐还在等供词!”
转身的瞬间,他的胳膊肘“不小心”撞翻了墙角的药箱,一包止血粉滚落到陈鹤年脚边。
沈府。
“陈鹤年还活着,”望晴端着茶走进房间,“谢临洲刚让人送了伤药过去。今早他还驳回了搜捕贫民窟的命令,说‘里面都是妇孺,抓了没用’。”
“他放了我,又护着陈鹤年……”沈聿只觉得喉头发紧。他想起当年听说谢临洲被松井带走时,那个少年曾紧握着刺刀,眼神决绝地说要成为“最强的齿轮”。
可谢临洲似乎忘了,齿轮转得再快、再锋利,也磨不掉年少时在草垛里分享麦芽糖的甜味。
暮色愈发深沉,沈聿回到沈府时,依旧心头郁闷。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窗外几株紫荆花开得正盛,在渐浓的夜色里模糊成一团团暗紫色的云。
那甜腻的香气透过窗缝钻进来,竟让他无端想起许多年前,沈家在淮安的住处后院,也曾栽着这样一株老紫荆。
那时节,花瓣落满石阶,十一岁的谢小满会小心翼翼地将完整的花朵夹进书页,说这颜色像他阿娘新染的绸缎。
而比谢小满大两岁的沈聿,则会猴儿似的爬上树,摇落一树花雨,惹得小满又好气又好笑。
记忆里的谢小满,声音清亮,眼神干净得像淮安的秋水,会因为妹妹小雨被野猫抓伤而急得掉眼泪。
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