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寒气裹挟着湿重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渗进牢房的每一个缝隙。
陈鹤年从昏沉与疼痛中勉强睁开眼,铁锁“咔嗒”一声被打开,锈蚀的门轴发出呻吟。
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微弱的天光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空旷的牢房里格外清晰。
是谢临洲。
晨光勾勒出他军装冷硬的轮廓,领章上的樱花纹路泛着金属的冷光,刺得人眼睛发涩。可他递过来的,却是一张盖着猩红印章的释放文书。
“拿着,”谢临洲声音依旧冰冷,“松井说你是‘误抓的良民’,滚。”
陈鹤年眯起肿痛的右眼,像一只审视猎物的狐狸,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破绽。“谢少佐,如此轻易放了我,不怕松井大佐那边…不好交代吗?”
谢临洲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但就在他伸手推门的刹那,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压得极低:
“码头仓库,今夜丑时三刻换防。”
陈鹤年听见这话,瞳孔猛地一缩,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还有,”谢临洲的肩膀僵了僵,“你领口的铜扣子压痕,我给松井的报告里写的是‘搬运货物时不小心蹭的铁锈印’。”
他猛地拉开门,更多的光线涌入,将他孤独的影子长长地钉在肮脏的地面上,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
“再落到他们手里……”他终于回过头,目光极快地掠过陈鹤年苍白疲惫的脸,“…就不会再有‘误抓’了。”
陈鹤年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他想起一个月前,母亲被宪兵队的人从家里拖走时的哭喊。
只因有人举报她给“不稳妥”的人送过货物,宪兵队的人便不由分说地将人扣下,说要细细“盘问”。
那几天,他像疯了一样四处托关系,却连宪兵队的大门都摸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夜里全是母亲可能受刑的噩梦。
直到十天前,他守在宪兵队附近,竟看见母亲踉跄着从里面走出来,鬓角的白发又添了些,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却总算毫发无伤。
他冲上去扶住母亲,急问是谁救了她,母亲只是哆哆嗦嗦地说,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说她只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又塞给看守些钱,才把她保了出来。
那时,他只当是运气,只当是母亲吉人天相。
但此刻谢临洲的话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锁——
母亲说救她的年轻人穿着樱花军制服,袖口有徽章,眉清目秀,说话时垂着眼、声音清冷,转身却塞给她热糕点,还低声让她回家别乱走……
这一切都像在说谢临洲。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陈鹤年踉跄着走出监狱,冷风灌进破烂的衬衫,胸口的旧伤忽然隐隐发烫。
那是多年前一次巷战里,有人替他挡了一刺刀,血滴在他衣襟上,也是这样烫得人眼眶发酸。
次日,沈家公馆。
陈鹤年陷在真皮沙发里,任由沈聿捧着他手腕大呼小叫。
这位纨绔少爷今天穿了件孔雀蓝丝绒西装,衬得他像只咋咋呼呼的翠鸟。
“哎哟我的陈大少爷!”
沈聿指尖沾着玫瑰膏药,动作有些笨拙,“您这金贵身子也敢往鬼子牢里送?”
他忽然凑近,浓密的睫毛在陈鹤年伤口上投下阴影,“疼不疼?”
陈鹤年笑着拈起颗蜜饯塞进他嘴里:“比令尊拿鞭子抽你的时候还轻些。”
沈聿涨红了脸,蜜饯核差点呛进气管,“我爹那是...那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是谢临洲审的你吗?”
壁炉火光在陈鹤年镜片上跳跃,掩去了他眼底的波动。
他想起谢临洲审讯时,鞭子总险险擦过他旧伤边缘,像在描摹一道早已愈合的边界。
“他放了我。”陈鹤年摇晃着白兰地,琥珀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