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书房。
烛火在铜台里明明灭灭,偶尔爆出细碎的噼啪声,更衬得四下寂静。
沈筠刚搁下笔,揉着发胀的眉心,眼底泛着处理完药材清单后的疲惫。
望晴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将一盅冰糖雪梨搁在桌角,又默默收拾起散落的纸张。
她望着沈筠苍白的侧脸,一个盘桓许久的问题终于按捺不住,语气里带着小姑娘特有的好奇:“沈大哥,我…我能问您件事吗?许是我多嘴了……”
沈筠抬眼,见是望晴,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望晴啊,不妨事,你说便是。在我这儿,没有什么是不能问的。”
望晴眨了眨亮得像星子的眼睛,往前凑了凑,刻意压低了声音:
“就是……咱们砚卿姐和沈二少爷,不是打小就订了亲么?
我瞧着他俩处得挺好,虽说整天吵吵闹闹的,可二少爷有啥好东西,头一个准想着咱小姐;
砚卿姐嘴上嫌弃得紧,可二少爷真遇着事儿,她比谁都急得上火……这多好呀!那为啥不赶紧把喜事办了呢?”
她掰着纤细的手指,小嘴噼里啪啦地分析起来,带着点天真的精明:“苏家有枪有炮有军火,沈家有药有粮还有船,这要是成了一家子,在申城谁还敢轻易招惹?做起事来不也更方便?砚卿姐也能名正言顺地多帮衬家里不是?”
她打小在市井里摸爬滚打,见多了利益交织的结合,只觉得这实在是桩再划算不过的美事,更何况两人本就有情分在。
沈筠听了,没有立刻作答。他端起那盅冰糖雪梨,用瓷勺轻轻搅动着,氤氲的热气漫上来,柔和了他过于清隽的轮廓。
“望晴,你说得在理。”沈筠缓缓开口,“于公于私,这门婚事都是再好不过的。砚卿和阿聿,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望晴,你想想,现在是什么光景?今日是太平日子,明日炮弹说不定就落进了城。
阿聿才二十二,砚卿也才十九,他们的人生,才刚冒出个嫩芽儿。”
“成婚意味着什么?”沈筠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意味着要把两个人的命牢牢拴在一起。
万一……我是说万一,其中一根线断了,另一根该怎么办?
现在把他们绑得太紧,是把两把最快的刀并成了一把,杀敌是利落了,可真要是折了,便是一起折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父亲常说,乱世里,更要‘惜福惜缘’。
他们俩现在这样,打打闹闹、彼此牵挂又各自活得精彩的情分,是这世道里顶顶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让它过早地染上太多沉甸甸的分量,怕压坏了。”
望晴听着,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她想起自己曾在欢场上见过的那些虚情假意,也见过战火里瞬间破碎的家庭,心里似乎慢慢明白了些什么。
“可是……”望晴还是有些不甘心,小声嘟囔着,“不成亲,就不怕……不怕别家的小姐少爷惦记?
或者…不成亲,总觉得不够牢靠似的。”
沈筠轻轻摇了摇头:“傻丫头,牢靠不牢靠,看的从不是一纸婚书。
你瞧他们现在,一个管着苏家的枪杆子,一个虽说毛躁,却也在为家里四处奔波,彼此信任,互相扶持,这比什么形式都牢靠。
真要是能被外人轻易撬动的感情,有了婚书又能怎样?”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点无奈:
“而且,你不觉得他俩现在这样,一个追一个跑,一个吼一个笑,家里才热闹有生气吗?
真要成了婚,关起门来过日子,我怕是天天得去劝架?说不定还得重新修葺被砚卿子弹打穿的屋顶呢?”
望晴想象了一下那鸡飞狗跳的场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可不是嘛,二位的相处方式,比起举案齐眉,更像是一对活宝搭档。
“我懂了,”望晴点了点头,心里暖融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