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申城破碎的街道,车厢内一片寂静。
俞琛低头翻阅着谢临洲赠予的那本西医入门,书页边缘的批注工整而清晰,记录着用药剂量、症状鉴别,甚至还有几处细心绘制的解剖简图。
“你学过医?”俞琛终于忍不住问道,手指停留在一处关于磺胺用药注意事项的批注上。
谢临洲轻轻摇头:“谈不上学。早些年在樱花国时,被迫接受过一些战地急救训练。后来自己看些书,总比什么都不懂强。”
他的语气平淡,但俞琛能听出那轻描淡写背后的重量。
被迫接受的训练,自己看的书——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这些知识背后不知藏着多少血与泪的教训。
“这些批注很有见解。”俞琛真诚地说,“特别是关于感染预防这部分。”
谢临洲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像是被夸奖的孩子有些无措:“不过是前人经验的总结罢了。俞先生若对西医感兴趣,城内倒是有几家不错的书局,我可以...”
他的话突然顿住,车身猛地一晃,伴随着外面传来的哭喊声。
“怎么回事?”俞琛下意识地护住手中的书。
司机紧张地回头:“二少爷,前面好像出事了,一群人堵在路中间。”
谢临洲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迅速摇下车窗向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似乎有人倒在地上。
“我下去看看。”俞琛说着就要开门。
“等一下。”谢临洲按住他的手臂,声音压低,“我穿着这身军装下去……只会引起恐慌……小王,你把车靠边停,我和俞先生走过去。”
俞琛蓦地一怔。他此前已不止一次撞见谢临洲在救助龙国人前,会特意将樱花军服的外套脱下——原来,谢临洲是担心龙国人瞧见这身衣服会害怕啊……
司机依言将车停在街角。谢临洲脱下军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和深色马甲,又将佩枪藏在外套下,这才与俞琛一同下车朝人群走去。
靠近后,他们看清了情况: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躺在地上,左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额头上满是冷汗,却咬紧牙关不哭出声。
旁边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无助地哭泣。
“怎么回事?”俞琛挤进人群问道。
“从屋顶上摔下来了!”一个围观者喊道,“他家的猫跑上去了,这孩子非要上去抓...”
俞琛立即蹲下身检查男孩的伤势,谢临洲则默契地驱散过于拥挤的人群:“散开些,给孩子留点空气。”
“腿骨折了,”俞琛抬头对谢临洲说,随即转向妇人,“得马上送医馆。”
妇人泪流满面:“我们...我们没钱去洋人的医院...”
“先别说这个,”俞琛果断地说,“找块木板来,固定伤腿再说!”
谢临洲已经四处张望,很快从附近的废墟中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
两人配合着,小心翼翼地将男孩的伤腿固定好。
过程中,谢临洲的手法异常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
“你经常做这个?”俞琛忍不住低声问。
谢临洲没有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在战场上,有时候不得不…...”
他的话没说完,但俞琛已经明白。看着谢临洲专注而温柔的侧脸,很难想象这双手既能为伤员包扎,也能持枪杀人。
固定好伤腿后,谢临洲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塞给妇人:
“带孩子去仁济医馆,就说谢先生让来的,他们会治疗。”
妇人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钱,突然跪下来要磕头:“谢谢恩人!谢谢...”
“快去吧。”谢临洲打断她,转身对俞琛说,“我们该走了。”
回到车上,气氛有些沉闷。俞琛看着谢临洲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他之前的提议并非一时兴起。
“你早就想过做这些事,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