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纸船,“送给你。我娘说,纸船载愿,能漂很远。”
林不觉接过,纸船粗糙却用心。船底写着两字:“回家”。
“你家在哪?”林不觉问。
“雁门关外,石门村。”石生望向南方,“但村子没了。官府说雪崩埋了全村,其实是玄鳞教抓人。”他苦笑,“我这种半人半傀,无家可归。”
赤狐月走来:“青丘可为你重造左臂。用火晶与秘银,比岩石更轻便。”
石生摇头:“不。留着它,记得我娘。记得人不当被炼。”
林不觉心头震动。这少年,比许多大人都懂何为“人”。
次日清晨,林不觉辞别赤狐月。临行前,石生塞给他一包药草:“雪参须,治寒疾的。我娘采的,藏在贴身衣袋里,没被搜走。”
药草清香,带着体温。林不觉郑重收下:“等你左臂好了,来神京找我。边律司缺个文书。”
石生眼中亮起光:“真能写字?”
“能。用右手写,左臂当镇纸。”林不觉微笑,“写‘人’字,一撇一捺,顶天立地。”
,北荒都护府。
张明远果然被特使保释。林不觉持九部共信印求见都护,却被挡在门外。门房冷笑:“都护大人说了,妖族的印,管不到北荒。”
林不觉不语,只将张明远受贿的账册副本交给门房:“烦请转交。若都护大人不看,,此册将出现在赤狐月共主案头。”
是夜,都护府后门开启。都护赵铮单独见林不觉,案上放着账册。
“张明远已革职,永不叙用。”赵铮面色阴沉,“但林大人该知道,北荒三十六部,需朝廷供粮。若得罪三清观……”他摇头,“明年冬,不知多少人要饿死。”
林不觉直视他:“去年三百孩童失踪,今年三百。明年呢?后年呢?都护大人,您窗下积雪三尺,可曾听见雪下冤魂哭?”
赵铮手抖,茶盏落地:“本官……有苦衷。”
“苦衷?”林不觉指向窗外,“石门村三百口,苦衷更大。他们变成人傀时,可有人问过苦衷?”
赵铮颓然:“本官……会暗中支持边律司。但明面上,必须与三清观虚与委蛇。”
林不觉取出半块铜牌:“这是边律司信物。若见持另半块者,便是月漪姑娘。请都护大人,护她周全。”
赵铮收下铜牌,沉默良久:“十五日后,朱雀门。三清观摆的是鸿门宴。林大人何必去?”
“因真律鼎在桑水河底,不在朱雀门。”林不觉起身,“他们骗我去送死,却不知父亲的信中早提醒:鼎在人心,不在鼎中。”
离开都护府,雪又落。林不觉站在戍堡外,望向石生离去的方向。少年临别时说:“林大人,我记住你的话了。人非器物,不当被炼。”
风雪中,他仿佛看见石生在青丘火晶池边,用右手练习写字。第一笔,是“人”字的撇。
萤递来热汤:“师父,寒髓咒又痛了?”
林不觉摇头,握紧石生给的雪参须:“不痛。只是想起父亲的话。”他望向神京方向,“法若只护权贵,便不是法。人若只为自己活,便不是人。”
雪地上,他用树枝写下两字:“天心”。
字迹很快被雪覆盖,但林不觉知道,有些东西雪埋不了。比如石生右眼的光,比如三百孩童获救的笑,比如雁门关外,一座无名坟前,纸船载着“回家”的愿望,漂向春天。
寒髓咒隐隐作痛,他却不觉冷。痛提醒他活着,活着才能看尽世间不公,才能定下真正的天心。
十五日后,朱雀门。他要去赴一场死局,却带着生的希望——
人非器物,不当被炼。法非权杖,当平如水。
这,才是天心初动。
喜欢大胤夜巡司请大家收藏:()大胤夜巡司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