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春·延津)
冀州营的偏帐里,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却像掺了冰碴,暖不透帐内的寒意。刘备虽未被铁链锁身,帐外却守着两个佩刀袁兵,甲片上的“袁”字被阳光照得刺眼,两人目光紧盯帐门,连他抬手整理衣襟的动作,都要多扫两眼。袁绍虽没明着囚禁,却下了死令“非传召不得出帐”,昨日他想去流民屋看看狗蛋的烧退了没,刚到帐口就被兵卒拦下,理由是“郭图先生怕皇叔与流民私通,坏了袁公大事”。
帐内案上摆着半袋掺了沙土的麦麸,是今日的口粮,麦麸里还混着几粒碎石子,嚼着硌牙;旁边堆着个磨得发亮的小布包,里面是从徐州护民学堂带的湖桑种,布包角绣着个小小的梨纹,针脚歪歪扭扭,是晓月当年帮他缝的——那时她刚学刺绣,总说“绣个梨纹护着桑种,开春就能发芽”,他一直贴身放着,布包边缘都被体温焐得发软。
“皇叔,该清点今日的流民名册了。”监视的兵卒推门进来,把一本皱巴巴的麻纸册子扔在案上,册子边缘沾着点桑汁和泥土,显然是从流民屋随便翻来的,语气带着敷衍,“袁公说了,若名册上少了一个人,唯你是问——毕竟这些流民,都是你从徐州带来的‘隐患’,保不齐藏着曹操的细作。”
刘备攥紧布包,指尖触到桑种的硬壳,压下心头的火气——他知道跟这些兵卒争执没用,只会连累流民。“名册我会仔细点,但你们不能再克扣流民的粮。”他抬头盯着兵卒,眼神里带着恳求,“狗蛋还发着高烧,陈婆婆说煮桑根皮水需要热粥当引子,再没粮,孩子撑不住了。”
“流民的死活,哪轮得到皇叔管?”兵卒冷笑一声,抬脚踢了踢案下的陶碗,碗里的桑枝水晃出大半,“袁公刚得了消息,文丑将军在延津被关羽斩了!现在满营都在说,是你暗中通曹,故意让关羽杀我袁军大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脑袋吧!”说罢,他转身出去时,故意用肩撞翻了陶碗,桑枝水洒在地上,浸湿了案下的流民名册,纸上“狗蛋”“陈婆婆”的名字,瞬间晕成了黑团。
兵卒走后,刘备蹲下身,用袖口小心擦拭地上的水渍,指尖触到冰凉的地面,心里沉得像灌了铅——文丑也死了,袁绍本就多疑,这下更是坐实了“他通曹”的罪名,营外的流民,怕是要跟着遭殃。他走到窗边,透过木缝往外看,正好见两个袁兵押着几个流民往营外的战壕方向走:陈婆婆被兵卒架着胳膊,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怀里还护着个桑枝编的小筐,筐里是她清晨在桑林挖的桑根皮,本想给狗蛋煎药;狗蛋跟在后面,小脸还是通红,手里攥着块磨得光滑的桑木剑——那是赵云在徐州帮他削的,剑身上刻着个小“护”字,却被兵卒一脚踹在地上,桑木剑滚进泥里,剑身上的字瞬间被黄土盖住。
“住手!”刘备拍着窗棂大喊,声音里满是急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只是个孩子!你们别伤他!要抓要杀,冲我来!”
外面的兵卒只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满是嘲讽:“皇叔还是安分点吧!袁公说了,等抓了关羽,就把你们叔侄一起斩了祭颜良、文丑!这些流民,到时候全拉去前线填战壕,省得浪费粮!”
脚步声渐渐远去,刘备扶着窗框滑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凉的木柱,指尖摩挲着布包里的桑种,硌得掌心发疼。他想起白马坡上关羽的红影,青龙偃月刀护着流民兵的模样;又想起张飞在古城不知安危,去年徐州散伙时,张飞还说“二哥若敢投曹,我就去砍了他”,现在怕是误会更深;赵云虽在暗处联络常山青壮,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袁绍五万大军压着,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心里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若等不到关羽来,不仅自己难保,营外的流民,这些跟着他从徐州逃出来的老弱,更是难逃厄运。
帐帘忽然被轻轻掀开一角,一道黑影闪身进来,是吕子戎,他穿着件袁兵的粗布甲,青锋剑藏在身后的桑柴堆里,柴枝上还沾着营外桑林的泥土,手里提着个桑丝袋,袋口露出半块荞麦饼。“玄德公,我趁兵卒换岗进来的,只有半柱香时间,迟了就被发现了。”他快步走到案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