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天,在油污、汗水、金属的冰冷和恶意的窥视中,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夜都短暂得如同瞬间。终于,期限的最后一天,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混合着期待(看笑话的期待)与复杂情绪的气氛中到来了。
那十台棉纺机所在的角落,破天荒地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等着看笑话的瘦猴等人挤在最前面,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一些被小艳这十四天近乎自虐的拼命劲头隐隐打动的老工人,则站在稍远处,眼神复杂;车间主任腆着肚子,背着手,脸上是公事公办的冷漠,身边跟着几个被临时拉来当评委、表情各异的老技工。
梅小艳站在她的“战士”们旁边,依旧穿着那身油污斑驳的工装,身形显得更加瘦削,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但她的背脊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眼神平静得像深秋的潭水。
“开始验收!”车间主任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第一台,启动。空转声平稳有力。测试,纺线细密均匀。
第二台,同样顺利。
第三台……
一台又一台,马达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奏响一曲奇特的交响。虽然有的外壳依旧坑坑洼洼,布满岁月和撞击的伤痕;有的部位零件明显是七拼八凑,带着焊接和打磨的痕迹;但它们都忠实地履行着最核心的职能——运转正常!将棉线变成整齐的线迹。
最后,是那台“万众瞩目”的“日发牌”。所有的目光,尤其是车间主任和瘦猴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它,仿佛期待它下一秒就散架或爆出什么惊天丑闻。启动按钮按下。
“哒哒哒哒哒……” 熟悉的、平稳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根醒目的、由白色月经带编织成的传动带,在黝黑的齿轮间流畅地转动着,没有丝毫迟滞或打滑的迹象。它牵引着机头,在绽子上纺出的线迹,甚至比其他几台还要细密、漂亮!
车间主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像吞了一只苍蝇。他走上前,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检查那根白色编织带,甚至还伸出手指用力扯了扯——纹丝不动,异常坚韧。
他又翻看着几个老师傅记录的验收数据,每一项指标后面都清晰地写着“合格”。他拿着笔,在验收单上悬停了足有十几秒,笔尖微微颤抖,最终,才极其不情愿地、如同刻字一般,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仿佛签下的是一份屈辱的认证书。
负责记录的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古板的张师傅,推了推老花镜,一丝不苟地在验收记录本的备注栏里,用他那工整的仿宋体写下了一行字:
“女同志卫生用品解决生产难题。”
这行字,像一道无声却威力惊人的霹雳,又像一记精准而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车间主任难看的脸上,抽在瘦猴等人幸灾乐祸的笑容上,抽在所有曾发出“鸡打鸣”嘲笑的人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刚才还喧嚣的场地,此刻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哒哒声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寂静。
一沓厚厚的、由十元大团结组成的钞票,终于被财务科的人送到了梅小艳沾满油污的手中。
崭新的纸币边缘锋利,带着特有的油墨气味。她用力捏着这沓浸透了汗水、油污、屈辱和最终胜利的钞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在攒动的人头中,她看到了周建国。他站在稍远的地方,脸色复杂地变幻着,震惊、难以置信、浓重的愧疚……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为她而生的光亮。那光亮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旋即又被更深的阴影吞没。
小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便移开了,如同拂过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这笔钱能解他的急,能暂时压下九爷的铡刀。但有些东西,就像那根断裂的、被彻底替换掉的牛筋皮带,已经永远不可能复原了。裂痕一旦产生,便只会随着时间而加深、蔓延。
她将钱小心地、郑重地放进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