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京城。东市口的喧嚣尚未完全苏醒,但“玉楼春”的后院小门已然开启,开始了新一日的忙碌。新鲜的蔬菜瓜果、还带着体温的鸡鸭、宰杀干净片好的牛羊肉,由可靠的供应商络绎送入,在后厨外的空地上,接受着二管事邓山和几名老成伙计的严格查验。
贾芸穿着一身藕荷色净面杭绸夹袄,下系月白绫裙,外罩一件青缎子坎肩,乌黑的头发简单地绾了个髻,插着一根素银簪子,打扮得干净利落,又不失掌柜的体面。她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硬壳账簿,目光沉静地扫过院中忙碌的景象。
“邓叔,今日送来的河虾,个头似乎比昨日小了些,鲜活度也略逊。”贾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带着不容置疑的细致。
邓山连忙拿起一只还在蹦跳的青虾,仔细看了看,赔笑道:“姑娘眼力真好。送虾的老王说,近日天暖,虾长得快,但肉质不如前些日子紧实,故而挑了些稍小的,说是更鲜甜。小的尝过,味道确是不差,只是这品相……”
贾芸走上前,亲自看了看那筐虾,又用指尖轻轻按了按虾壳,道:“咱们‘玉楼春’的招牌,首重‘新鲜’二字。老王的心思我明白,想替咱们省几个钱,或是他那里大虾确实紧俏。但你告诉他,宁可价高些,也要最好的货色。这虾,今日暂且收下,但需在账上注明‘次一等’,扣减相应货款。你亲自去与他说清楚咱们的规矩,若明日还是这等货色,便换一家供虾的。咱们不缺这点银子,缺的是对客人负责的心。”
“是,是,姑娘放心,小的明白,这就去办。”邓山连连点头,心下凛然。这位年轻的芸姑娘,平日里待人温和,但在关乎酒楼品质的事情上,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规矩定得极严,却也极公平。供货的商家起初或许有些怨言,但见“玉楼春”结账爽快、需求量又大,久而久之,也都心甘情愿地提供最好的货品。
贾芸点了点头,又走向堆放蔬菜的区域。她随手拿起一颗带着露水的菘菜(大白菜),看了看菜心,又嗅了嗅气味,问道:“这是城西张老汉家送来的?”
旁边负责蔬菜验收的伙计忙答道:“回掌柜的话,是张老汉家的。他家的菜一向水灵,用的是自家沤的肥,没上过市面上的秽物。”
“嗯。”贾芸轻轻放下菘菜,“张老汉是实诚人,他家的菜可以适当优价收购。但规矩不能废,每样菜仍需随机挑拣,查看有无虫蛀、腐烂。尤其是菌菇,更要仔细,一丝异味都不能有。”
“小的们谨记。”伙计们齐声应道。
这便是“玉楼春”每日的开始。从原材料入库的第一道关口,贾芸便亲自把关,将何宇制定的“品质第一”的理念,一丝不苟地贯彻下去。她深知,再好的管理和服务,若根基——食材——出了问题,那便是空中楼阁,经不起任何风浪。近日起的流言,虽暂时未影响生意,却更让她警醒,在这等细节上,绝不能授人以柄。
查验完食材,贾芸便回到前堂柜台。此时,酒楼尚未开门迎客,伙计们正在做最后的清扫和准备工作。桌椅擦得锃亮,地板光可鉴人,特制的铜火锅被擦得金光闪闪,整齐地摆放在每张桌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和醋的味道,那是每日消毒清洗后留下的气息。
领班的伙计名叫赵勤,是个二十出头的精干小伙子,原是京营退役的老兵,因家道中落出来谋生,被何宇选中。他见贾芸过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掌柜的,早班十六人已全部到齐,都已检查过仪容。热水、茶叶、号牌、菜单都已备齐。后厨回报,各色锅底已熬上,备料充足。”
贾芸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眼前站得笔直的伙计们。他们穿着统一的藏青色短褐,腰间系着干净的白色围裙,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既不谄媚也不冷淡的微笑。这种精神面貌,与京城其他酒楼那些或是惫懒、或是油滑的店小二截然不同。
“很好。”贾芸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昨日,工部赵大人家的小姐问起番茄锅底的事,你们应对得妥当。如今外面有些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