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伯府朱漆大门外的喧嚣,在何宇明确“闭门谢客”的命令下达后,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然而,府内并未因此获得完全的宁静。一些关系特殊、不便直接拒之门外的“旧友”,他们的来访,往往比门外那些喧嚣更能触及何宇内心的波澜,也更能让他品味这荣耀巅峰下的世态人情。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房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何宇刚处理完几份必须由他亲自过目的重要拜帖回函,正欲小憩片刻,长史周文正便轻步进来禀报。
“伯爷,府外有客求见。”周长史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
“不是说了今日不见外客么?”何宇揉了揉眉心,并未抬头。
“回伯爷,来的是冯紫英冯公子和卫若兰卫公子,说是……伯爷的旧识。”周长史补充道,“还有一位,是夫人娘家的兄长,西廊下的芸二爷也来了,说是奉了家里长辈之命,来给伯爷和夫人请安。”
冯紫英、卫若兰、贾芸。这三个名字,让何宇准备挥退的手势微微一顿。这几位,确实算得上是“旧友”,尤其是在他籍籍无名之时。冯紫英、卫若兰是昔日神京子弟中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甚至一同习武论箭的,虽交情不算深厚,但也曾一同笑闹。而贾芸,更是他与贾芸姻缘的牵线人,在他困顿于荣国府时,这位旁支的芸二爷是少数不曾看轻他,甚至偶有帮扶之意的人。
时过境迁,如今他贵为伯爵,这些“旧友”再次登门,其心态、目的,恐怕已非昔日可比。
“请他们到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何宇沉吟片刻,吩咐道。他需要见一见,不是为了应酬,而是想看看,这权势的镜子,能照出怎样的人心变幻。
“是。”周长史领命而去。
何宇没有立刻起身,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和潺潺的流水。这府邸的精致与宁静,是用北疆的血火和眼前的漩涡换来的。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常服,深吸一口气,才缓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布置得典雅大气,紫檀木的家具,墙上挂着前朝名家的山水画,博古架上陈列着一些不算扎眼却颇具韵味的古董。冯紫英和卫若兰已经坐在下首的官帽椅上,丫鬟刚奉上香茗。贾芸则坐在更靠近门口的位置,姿态略显拘谨。
见何宇进来,三人几乎同时起身。
冯紫英依旧是那副英武模样,身着宝蓝色箭袖锦袍,腰束玉带,但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张扬不羁,多了几分沉稳,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他拱手笑道:“何……伯爷,冒昧来访,叨扰了。”称呼上的细微停顿,暴露了他内心的调整。
卫若兰则是一身月白直裰,文人打扮,气质清雅,他含笑行礼,态度温和依旧,但眼神深处那份属于书香门第的矜持与距离感,似乎比以往更明显了些:“恭喜伯爷立此不世之功,凯旋荣归。今日特来道贺。”
何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快走两步,虚扶了一下:“冯兄,卫兄,何必多礼?你我旧识,还如往日称呼即可,这般客气,反倒生分了。快请坐。”他又看向贾芸,语气更显亲近:“芸二哥也来了,自家人更不必拘礼,坐。”
四人重新落座。何宇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主位。
丫鬟重新上了茶。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沉寂。往昔相聚,多是纵马射猎、饮酒高歌,何宇多是倾听者或附和者。如今,他成了绝对的中心,地位的悬殊无形中划下了一道鸿沟。
还是冯紫英率先打破沉默,他呷了口茶,笑道:“伯爷……何兄此番北疆扬威,阵斩奴酋,真乃我辈楷模。家父得知,亦是连连赞叹,说我有眼无珠,昔日竟未看出何兄有如此擎天架海之才。”他话语中带着恭维,也有一丝自嘲,试图拉近些距离。
何宇摆手谦道:“冯世伯过誉了。侥幸成功,实乃将士用命,陛下洪福。倒是冯兄,听说在京营已是独当一面的千总了?前途无量。”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对方身上。
冯紫英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复杂:“不过是按部就班,混个前程罢了,如何能与何兄相比。”他的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