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院判张继儒的定期问诊,如同在忠勇伯府与紫禁城之间建立起一条固定且官方的通道。每一次诊脉,每一次宫中药物的赏赐,都无声地向外界宣告着皇帝对这位新晋忠勇伯持续不减的眷顾。然而,与这份“恩宠”的显赫相对应的是,伯府大门外的景象,却在何宇有意的引导下,悄然发生着变化。
御医第二次前来问诊后的翌日,长史周文正便受何宇之命,亲自执笔,书写了数十份格式统一、言辞恳切却又不失矜持的谢帖。帖子内容大同小异,皆是感谢各方亲朋、同僚日前于伯府开府及何宇荣归时的道贺与厚礼,同时委婉提及“忠勇伯旧伤频发,御医嘱其务必静心调养,不宜见风,更忌劳神”,故而“近期府内谢绝诸般访客宴饮,怠慢之处,伏乞海涵”。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忠勇伯何宇”篆字阳文印。
这些谢帖由府中得力仆人,分送至所有此前曾递过拜帖、送过贺礼的府邸,从权势煊赫的王府、国公府,到寻常的交好官员宅第,无一遗漏。消息如同投石入水,涟漪迅速在京城特定圈层内扩散开来。
起初几日,仍有些自恃身份或关系匪浅的访客前来,或是真心探病,或是依旧存了攀附结交之心。但无论来者是谁,爵位多高,得到的回应都是一致的:伯府门房仆人训练有素,态度恭谨却坚决,只言“伯爷遵医嘱静养,实在不便见客”,将来客名帖和礼物(若有)原封不动地奉还,同时递上那份印制精美的谢帖。若遇纠缠,长史周文正便会亲自出面,一番滴水不漏的官面文章,既全了礼数,也彻底断绝了对方入府的念头。
几次三番之后,忠勇伯府门前那条原本车水马龙、堪称一景的巷子,终于渐渐清冷下来。只有每日运送菜蔬、日用品的角门偶尔开启,或是御医张继儒按例前来问诊时,那代表着宫禁的马车才会短暂地打破巷陌的宁静。
府门之外是刻意营造的冷清,府门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何宇真正开始了一段“潜心休养”的生活,但这“休养”二字,于他而言,并非全然是外人想象中的卧病在床、汤药不断。
每日清晨,天色微熹,何宇便已起身。他并不惊动太多下人,只在内院的小演武场——这是原宅主留下的一小块平整空地——上,练习一套动作舒缓、重在活络筋骨、导引气息的养生功法。这套功法并非军中刚猛路数,而是他结合前世所知的太极、八段锦等理念,自创的调理之术。动作如行云流水,配合深长的呼吸,在渐亮的晨光中,身影腾挪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练习约莫半个时辰,直至额角微微见汗,周身气血通畅便即停止。他严格控制着运动量,既要保持身体机能不坠,又绝不能让自己显得龙精虎猛,与“伤病缠身需静养”的形象相悖。
练功之后,便是贾芸亲自伺候他用早饭。饭食清淡而精致,多是御医张继儒建议的药膳粥品,配以几样小菜。饭桌上,夫妻二人会低声交谈几句,贾芸会说些府内琐事,何宇则会听听她对某些人情往来的看法,气氛温馨而寻常。
上午的大部分时光,何宇都是在书房中度过的。这间书房是整座伯府最核心的所在,布置得却并不奢华,而是以实用和舒适为主。靠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放的已不仅是兵书战策,更多的是经史子集、各地县志、水利农书、乃至医卜星相之类的杂书。许多书是近日才添置的,散发着新墨和纸张的气息。何宇会花上很长时间阅读这些书籍,尤其是各地的邸报抄件——这些是通过一些隐秘渠道,晚于官面几日送到他案头的。他阅读时极为专注,时而提笔在旁边的笔记上记录些什么,时而掩卷沉思,目光锐利,与外界传言中那个“伤病缠身”的武将形象判若两人。
阅读之余,他也开始练字。原身的字迹只能算工整,带着军旅之人的粗犷。何宇有意识地临摹名家字帖,锤炼笔锋,一来是修身养性,二来,一手好字在文人当道的官场上,有时亦是必要的门面。宣纸铺开,墨香氤氲,他沉心静气,一笔一划,力求稳健。写的内容,也多是些韬光养晦、宁静致远的古人名言,如“澹泊明志,宁静致远”,“潜龙在渊,腾必九天”之类,既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