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伯府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终日紧闭,门楣上御笔亲书的“忠勇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秋日略显苍白的阳光下,依旧闪耀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门前的石狮子冷冷地注视着空旷的巷子,唯有秋风卷着落叶,偶尔打着旋儿掠过冰冷的石阶,更添几分刻意营造的清寂。然而,高墙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府中一切井然有序,仆役各司其职,气氛静谧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聚力,而这井然有序的核心,便是伯府的女主人,诰命夫人贾芸。
自何宇决定“闭门谢客,潜心休养”后,府外一应人情往来、婉拒访客的庶务,主要由长史周文正出面应对。而府内偌大一个家宅的运转、仆役的管理、日常用度的支取、乃至与宫中、与其他府邸女眷之间必要的礼节性走动,则全部压在了贾芸尚且稚嫩,却已迅速变得坚韧的肩头。
每日卯正二刻(约清晨六点),天色未明,贾芸便已起身。她不像何宇那般去演武场活动筋骨,而是在大丫鬟蕙香和几位管事婆子的簇拥下,先从巡视内院开始一天。她步履轻捷却沉稳,目光扫过回廊、庭院、各处角落,检查夜间的值守、清晨的洒扫是否到位。哪个角落有未清理的落叶,哪处窗棂有积尘,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并不当场厉声呵斥,只淡淡指出,自有随行的管事婆子心惊胆战地记下,保证立刻整改。
巡视完毕,便是在正厅旁边的花厅里,接受内外仆役管事们的晨昏定省。这是贾芸定下的规矩,每日两次,雷打不动。晨起听取一日安排,晚间汇总一日情况。起初,有些在伯府伺候多年的老人,或是周文正带来的属下家眷,见主母年轻,又是庶女出身,未免存了三分轻视,行事偶有懈怠或欺瞒。但贾芸手段绵里藏针,赏罚分明。一次,厨房采买上的一个婆子虚报菜价,克扣银两,自以为做得隐秘。贾芸却不动声色,暗中让蕙香的哥哥(如今在府外为何宇办些差事)去市面询了价,拿了实据,这才将那婆子并同伙一并叫到跟前,账本往地上一扔,证据确凿,不容狡辩。当即按照府规,该撵的撵,该罚的罚,毫不容情。又将自己从荣国府带来的、做事本分的一个婆子提拔上来顶了缺。自此之后,府中上下皆知这位年轻主母心思缜密,眼里不揉沙子,再无人敢轻易懈怠欺瞒。
处理完日常事务,贾芸便会去书房与何宇一同用早饭。饭间,她会将府中重要事务,尤其是涉及银钱开支、人事变动的情况,简明扼要向何宇禀报。何宇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在她犹豫不决时,点拨一两句关键,却从不越俎代庖。他有意放手让贾芸历练,而贾芸也从未让他失望,将偌大府邸打理得如同铁桶一般,让他可以全无后顾之忧地“静养”和筹划。
饭后,何宇自去书房读书练字,贾芸则回到自己的正房,开始处理更具体的事务。外院大书房有何宇的心腹小厮伺候,内院则完全是她的天地。临窗的大炕上设着矮几,上面摆放着算盘、账本、对牌、钥匙等物。炕桌一角,还放着几本何宇给她找来的《九章算术》、《算法统宗》等书,让她闲暇时研读,以提高理账能力。
首先看的,永远是账房送来的每日流水账册。伯府初立,开销巨大。御赐的金银、田庄、店铺需要清点入账,府中上下几十口人的月例、吃穿用度、人情往来,每一项都是真金白银。贾芸看得极细,每一笔支出都要问明缘由,不合规矩或显得奢靡的,当即驳回去。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何宇如今看似圣眷正浓,实则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府中用度宁可俭省,也绝不能给人留下“恃功骄奢”的口实。她自己更是以身作则,平日衣着只求整洁大方,首饰也多以雅致为主,并不追求奢华耀眼。
看罢账本,便是处理各项杂务。库房需要添置过冬的银霜炭、棉帘子,要吩咐人去采买;府中仆役按例该发放的冬衣料子,要核定尺寸、数量,交代针线上的人赶制;宫中或有交情府邸送来节礼、问候帖子,需要斟酌回礼的轻重,既要符合身份,不堕了伯府颜面,又不能过于扎眼……这些事繁琐至极,却最考验当家主母的耐心和智慧。贾芸往往能坐在炕上处理一两个时辰,期间各类管事婆子、丫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