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提升战斗力的根本,且不涉及复杂的战术改革。特别点出军官腐败问题,这是明军痼疾,但何宇只提“杜绝”,未言具体查处之法,留有余地。
“三曰,精器甲,重保养。士卒披坚执锐,器甲乃其第二性命。然臣见各地军械,多有保养不善、锈蚀损坏者。应定立严规,定期检查、擦拭、修葺军械,如有缺损,及时补充。对火铳、火炮等火器,尤需专人负责,熟稔操作规程,注意防潮防火。可尝试设立小型修械所,于各屯驻要地,负责日常修缮,避免因小失大。”
重视武器装备的维护,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但明军后期往往做不到。何宇提出设立修械所,是个具体且可行的建议。
“四曰,实粮饷,恤艰苦。军无粮则散。确保粮饷按时足额发放,乃稳固军心第一要务。然北地苦寒,边军尤甚。除正项粮饷外,可否于冬季增发部分棉衣、炭薪等补贴?或于非战时节,组织士卒进行屯田、畜牧,以补军需之不足,亦可减轻朝廷转运压力。士卒感念朝廷恩德,自然效死用命。”
这里触及了明军最大的痛点——粮饷。何宇并未激进地要求改革漕运或财政,而是提出增发补贴和屯田自给这两种相对温和且历史上多有先例的补充方式,显得更为务实。
“五曰,演实战,变阵法。平日操练,不可拘泥形式。应多设敌情,进行模拟对抗,使士卒习惯于战场之瞬息万变。阵法亦需灵活,戚少保‘鸳鸯阵’适于南方剿倭,然北地对骑兵,当以车阵、铳炮与步兵结合为主,并可演练小队斥候游击、夜袭、设伏等法,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在战术层面稍微延伸,强调训练贴近实战和阵法灵活运用,但例子仍是戚继光,且有北疆实战背景支撑,说服力较强。
写完这五条,何宇停笔审视。内容扎实,都是切中时弊的改良建议,但并未提出需要巨大投入或触动根本制度的改革。言辞恳切,处处体现为朝廷、为边防着想的公心。
他继续写道:
“以上数端,皆臣养病闲暇,愚者千虑之一得。自知浅陋,未必有当于圣心实务之万一。然臣受国厚恩,无以为报,惟此犬马愚诚,不敢缄默。倘蒙陛下不弃刍荛,饬令兵部或有司稍加参酌,于边军练兵或有裨益,则臣不胜惶恐欣幸之至。”
再次强调这是“养病闲暇”的思考,是“愚者千虑”,是“刍荛”之见,将姿态放到最低。同时将处置权完全交给皇帝和有关部门,表明绝无干预之意。
“臣宇诚惶诚恐,顿首谨奏。”
落下款和日期,一份精心打磨的奏疏便完成了。何宇轻轻吹干墨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这并非正式的题本,而是奏疏形制,更适合表达个人见解,通过非正式渠道上达,更能体现“私密”和“诚恳”。
他将其小心封好,放入一个普通的信函之中。接下来,便是如何递上去。直接上奏,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目。通过林如海,无疑是最佳选择。林如海身为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且刚正不阿,深得皇帝信任,由他转呈,既能保证奏疏直达天听,又能借其清流声望,增加奏疏的“公心”分量,减少“武夫干政”的嫌疑。更重要的是,林如海是值得信赖的盟友。
次日一早,何宇便唤来周文正,低声吩咐道:“将这封信,务必亲手交到林御史府上,就说是我养病时的一些粗浅想法,请他闲暇时指点一二,万勿外传。”
周文正会意,接过信贴身藏好,匆匆而去。
何宇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庭院中渐盛的春光,目光悠远。这块“石头”已经投出,会在君王心中激起怎样的涟漪,他无法预料。但这步棋,他必须走。这不仅是一次试探,更是在皇帝心中再次锚定他“知兵、忠君、有远见”形象的机会,为未来可能的起复,埋下一个伏笔。
他相信,只要夏景帝尚有励精图治、巩固边防之心,就绝不会对这样一份源自实战、切实可行的练兵方略无动于衷。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