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悄然步入初夏,京城的天气日渐暖融,连风中挟带的尘嚣也似乎多了几分躁动。忠勇伯府内却依旧维持着一份刻意营造的宁静,尤其是在何宇日常起居读书的外书房一带,翠竹掩映,蝉鸣未起,唯有清风拂过叶梢的沙沙声,更显幽深。
自那日于暮色中悟通“文武之道”,何宇心中那份因蛰伏而产生的些许滞涩之感已一扫而空。他不再将这段看似闲散的时光视为单纯的等待或避祸,而是将其明确为转换战场、积蓄力量的战略准备期。而“经济”二字,正是这新战场上至关重要的一环。光有爵位俸禄和皇帝的赏赐,不过是无源之水,要想在未来可能的波澜中拥有足够的回旋余力和推行改革的资本,必须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稳固而隐蔽的经济基础。
这一日,用过早膳,何宇便如同过去许多天一样,踱入了书房。他先是照例翻阅了近日的邸报,关注着朝堂上的动向和各地的消息,特别是关于漕运、边贸以及江南织造等方面的只言片语。随后,他便从书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取出一本看似寻常的蓝皮账册,摊在书案上。
这账册并非伯府公中的账目,里面记录的,正是何宇依托几个极其可靠之人,在过去数月里悄然铺开的一些商业营生的初步情况。账册用了一种只有他自己和核心经手人才能完全看懂的简易密码书写,即便外人得了去,也只会当作一堆杂乱无章的货品出入记录。
他正凝神看着上面记录的有关在通州码头附近盘下一处仓库,用于周转南来北往货物的进展,书房门外传来了长随何福恭敬的声音:“伯爷,钱槐来了,正在二门外候着。”
何宇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合上账册,沉声道:“让他到西边小花厅等候,我即刻便去。”
“是。”何福应声而去。
这钱槐,原是北疆军中一名老卒,为人机警忠诚,曾在一次小规模冲突中为何宇挡过一箭,伤了腿脚,不再适合留在战兵序列。何宇感其忠心,又知他老家本是山西,家中曾有族人经商,略通算术,为人也颇稳重,便在凯旋回京、安置旧部时,将他一家老小都接到了京城,明面上安排在伯府名下一个田庄做管事,实则早已成为何宇暗中经营商业的得力臂助之一。钱槐对何宇感恩戴德,且经历过战场生死,口风极紧,是经办此类隐秘事务的绝佳人选。
何宇稍坐片刻,整理了思绪,这才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着西边的小花厅走去。这小花厅位置僻静,窗外是一片小小的芍药圃,此时花期已过,绿叶繁茂,正好隔绝视线,是府中谈论私密事务的理想所在。
何宇步入花厅时,钱槐早已垂手恭立在内。他年约四旬,面色黝黑,身材精干,虽穿着寻常的细布直裰,但腰板挺直,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军旅中磨砺出的硬朗之气。见何宇进来,他立刻上前一步,便要行大礼。
“不必多礼了,坐下说话。”何宇虚扶一下,自己先在主位坐了。
钱槐却坚持躬身道:“礼不可废。”这才在何宇下首的凳子上小心地坐了半个屁股,姿态依旧恭敬。
有丫鬟奉上茶水后便悄声退下,并细心地将花厅的门掩好。
“事情办得如何了?”何宇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语气平常地问道,仿佛只是问及田庄里的寻常收成。
钱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条理清晰地回禀起来:“回伯爷的话。遵照您的吩咐,这几月小的暗中奔走,几处营生都已有了眉目。”
“其一,是通州码头的仓库。已经按您的意思盘下来了,位置很好,临近主码头,却又不在最喧闹的市口,便于货物装卸看守,又不至于太过惹眼。原主是个徽商,因老家有急事需现银周转,价格还算公道。契约都已办妥,用的是您交代的那个名头,‘南货栈’。”钱槐所说的“名头”,自然是何宇早就准备好的、与忠勇伯府明面上毫无关联的化名和身份。
何宇点点头:“嗯,通州乃漕运枢纽,仓储是根本。不仅要能存货,更要能保障货物安全,看守的人手务必可靠。”
“伯爷放心,看守的人都是小的
